緣深的手一抖,杯子掉落到地上發出尖銳的聲響。她木木的抬起頭問,“你說什麼?”
“昨天晚上,她在浴缸裏,割腕。我今天早上發現的時候,已經冰冷了。”他掏出一支煙含在嘴裏,拿出打火機,手顫抖著,接連幾次才把火打燃。他狠狠的吸一口,在他和緣深之間吐出一股煙霧。
緣深盯著他,可是看不見他的臉,她似乎還在消化他所說的事情——小白自殺了。良久她突然站起身,傾著身體抓住男人的胸口的衣服喊道,“你對她做了什麼,做了什麼!她為什麼會死?為什麼會死!”撕裂的哭喊,周圍的人全都望了過來。
經理趕過來扯開緣深,“你幹什麼!你......”男人一抬手阻斷了他的話,他便退了下去。
“如果你這樣,我們便不能談下去了。”他看著她淡淡的說道,然後遞給她一封信,“這是她留給你的。”
緣深坐回去,接過信的時候手微微的打顫,她展開信,是小白的字跡,小白留給她的。
“親愛的緣深,對不起!”她顫抖著手寫下幾個字,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床上的男人在熟睡,窗戶緊閉著,厚重的窗簾垂直落到地板上,讓人心沉沉的發痛。眼淚滴落到紙上,醞出一片濕跡。
“我們才見麵沒幾天,我就又離開你,真的很對不起。”她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心安定下來,然後繼續往下寫。
“我不想狼狽不堪的生活,我掙紮徘徊得太久了,漸漸失掉了‘勇氣’。當我站在陽台上看著漆黑的夜空和燈光閃爍的城市,‘勇氣’再次來到我的心裏,我不能再猶豫著放過它。生和死的區別是,死隻需要你一刻的勇氣,而生,卻是需要源源不斷的勇氣。緣深,我堅持不下來。”
“我已經透支了激情和夢想,就像撲火的飛蛾,無法麵對暗淡的灰燼度過蒼茫的一生。就像一輛越野車奔跑在廣袤的草原上,終於油盡的時候,它隻能停留在那個地方,無法動彈。而我,卻不想要這樣靜止著等待腐朽,所以用最後的力量毀滅它。”寫到這裏,她起身撩起窗簾,打開落地窗走上陽台,點燃一支煙,微眯著眼迅速而猛烈的抽完,然後回到屋子裏繼續寫。
“也許我該留給你的,是更多美好的東西,而不是這樣極端的思想。倘若我們都是溫溫和和的女子,倘若我們能夠安定的等待和遵守幸福的法則,緣深,我相信,我們一輩子都能過得很好。但是我知道我們不是,所以你終於還是從療養院出來了,我需要選擇的,就是結束逐漸昏暗的生活。”
“你不要感到難過,這是每一個人都會到達的一個終點,你有一天也會達到。我們走不同的路,看不同的風景,像是在一個迷宮當中,繞啊繞啊。遇到罪惡我們便痛苦,遇到美景我們便開心,我們遭遇親情、友情和愛情,因此而快樂而傷心,但更多的什麼也沒有的平淡無奇的道路,我們在這樣的平淡無奇中一天一天延續著生命。可是沒有人意識到終點其實是一樣的,頂多到達終點的方式不一樣而已。這隻是一個遊戲,總有gameover的一天。我不喜歡這個遊戲,於是退了出來。”她微微一笑,對自己這樣的解釋感到滿意。
“還是有些遺憾,沒有聽你說你過去的事情,也無法告訴你我過去遭遇的事情。緣深,我們不得不承認,人與人之間存在著一個界限,不管是語言、眼神,還是身體,我們無法交流,便無法彼此安慰,無法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夠來承擔你的世界。的確也沒有。所以,黑夜顯得可怕,它的黑暗恰恰將孤獨襯托得如此明亮,讓我們能夠清清楚楚的看見它的每一個紋理。”
“現在我開始懷念小的時候,你有沒有發覺我們永遠在懷念自己的小時候,那些思想單純的日子,用最美好的眼光觀察這個世界。我永遠相信蹲在地上看到的世界是最美好的,那是一個孩子的視覺,如果我們停留在那時,一直四周綻放著鮮花,散發著香草的氣味,像初春充滿生機的大地,該是多美。還有那一片蘆葦......”她的眼睛閃著光亮,仿佛眼前就是那篇綠油油的蘆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