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這個概念何其大又何其小。從小受父母傳統思想的澆灌,我一直以為成家立業過日子才叫生活所以在我長大之前的很多年裏,我都以為生活是離我很遠的,形象上就像是我身體之外的另一個人一樣。
恐怕卓文君也是這麼想的。出嫁之前她也是感覺不到生活的。因為生活總是在圍著她轉。全長安城裏的大夫每天每時每刻每秒都在祈禱卓小姐大病一場。為此幾個大藥店的大老板還雇了私家偵探在卓府前門、偏房和後院日夜盯梢。那些小本生意和小店麵的小大夫雇不起私家偵探隻有親自出馬,挎個藥箱子整天在卓府門前晃蕩,說不定哪天卓小姐得了急病需要急診,讓誰碰上了誰就名利雙收了。因為全長安城包括皇帝都知道富可敵國的卓王孫對惟一的寶貝女兒是百依百順。
三年前卓文君得了個小感冒,卓王孫就不得了了拿感冒當禽流感加非典來治,招集了當時長安裏所有的名醫來給女兒看病,診金如此之高付的如此之爽快可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就連宮廷裏的禦醫也喬裝打扮改名換姓跑到卓府上要求給卓小姐免費診治。卓王孫當然不會讓他們免費。這一百二十名醫生都有診金不過層次不同罷了。當時應卓王孫的要求,這一百二十名醫生通過競選選出了一個四人的會診小組(競選的激烈程度可比超女),分管望、聞、問、切,診金各一百兩黃金,診來診去除了感冒什麼都診出來了,連月經不調都出來了。還有四人,一人負責寫藥方,一人負責抓藥,一人負責煎藥,最後一人負責喂藥,這四人各得五十兩黃金。不過當藥煎好端上來的時候距卓文君得病之日已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感冒早好了。心地善良的卓大小姐出於麵子原因還是把藥喝了那模樣跟服毒自殺一般悲壯。剩下那一百一十二名連卓大小姐閨房都沒進去的醫生也得了一百兩白銀的參與費,用現在的話說那叫友情出演。沒辦事卻領了錢大多數人過意不去,自發的把卓府上下打掃了一遍,從廚房到廁所無一遺漏。有的拿了手術刀給樹剪了枝,還有的拿了鑷子把後花園的雜草拔了。隻是後來卓王孫發現自己親手種的一畝剛出土的牡丹也給拔了,連根都挖的幹幹淨淨,著實讓卓王孫鬱悶了好一陣子,不過與女兒的病比起來這畢竟是小事了。
從此以後全長安城的大夫都在盼著卓文君生病。守在卓府門前的人竟然讓卓王孫出行都沒辦法坐馬車。那些守在門前的大夫其執著程度著實令人感動。夏天裏有中暑的,冬天裏有凍僵的,還有人因為坐的時間太長得了椎間盤突出還有人下肢癱瘓更有甚者半身不遂了,但是為了等卓小姐生病,眾人風吹雨打毫不動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卓府門前的死亡人數直線上升。等瘋了的等傻了的那就更多了。
但偏偏一連三年卓文君就是一點兒病沒生。這原因外人是不知道的,還都以為三年前用的藥的太好使卓文君的免疫力無堅不摧了呢。這讓很多大夫得了抑鬱症。為了泄憤,有人雇了職業殺手把當年負責治病的八名大夫都刪除了。卓文君不生病不是免疫力得到提高,也不是常吃腦白金之類的保健品,那會兒也沒有這些東西。不過是人家卓小姐經常鍛煉身體而已。在這三年裏卓王孫為了培養一個品學兼優的女兒,特地請了幾位名師教卓文君琴棋書畫。也許是天賦也許是卓小姐玩膩了別的想玩點兒新鮮,所以對這些東西特別感冒。
不過人家卓小姐玩琴棋書畫別有。不看不知道,一看趕緊跑。比如學書法吧。卓文君喜歡大號的毛筆,有掃帚那麼大。她裝墨不用硯台而用桶,隻見卓小姐舉起毛筆(開始是舉不起來的,後來練的多了也就舉起來了)伸到桶裏,醮飽了墨,大喝一聲,左掄右甩對著桌子上那塊白布就揮舞開來。結果舞了半天,隻有那塊白布上沒沾半點兒墨水,書房裏所有的地方包括下人身上,自己身上沒一點兒白的地方了。卓文君就是有把白變成黑的本事。有一次一個小丫頭爬到床底下撿東西,出來一看一身白衣服就變成了黑的,她怎麼也想不明白,這白的怎麼就變成黑的了。年紀輕輕就抑鬱了,真可惜了。還有彈古箏,那陣式是相當壯觀。教古箏的師傅隻上了一課就打死也不教了,為了表示決心還當場把自己的雙手砸斷了。卓文君學了三年古箏長安城裏所有彈棉花的失業三年,自愧不如啊!所以在這三年裏長安城的老百姓做被子用的都是帶籽的棉花,以至於有些人家因為環境太潮濕被子裏都鑽出了棉花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