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常問我:“這麼多古聖先賢,你最喜歡誰呢?”問得多了,我便能不假思慮:“陶淵明、李太白、蘇東坡!”
愛他們的詩詞,更喜他們的傲骨。那是一種貧窮,甚至死亡,都不能剝奪的驕傲,一種天地跟自己融通一氣的精神氣質,即道家所謂“獨與天地精神往來”。
譬如李白。當他孤獨的時候,“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隻此一刻,“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天地萬物,突然之間變得歡心而沸騰,這樣的一種心情,沒有任何的苦難能夠擊倒他。你會發現這個人的主觀能量實在太大了,大到想幹什麼都隨心所欲。
如果他想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可以說“狂風吹我心,西掛鹹陽樹”;他如果想上天,就說“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他高興了,“人生飄忽百年內,且須酣暢萬古情”;他發愁了,“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朋友對他好,便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時光流轉,長歎“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這是一個悲也千古,樂也千古的人,在他這一生中,明朗、天真的性情就是他最大的驕傲。
李賀說:“不須浪飲丁都護,世上英雄本無主”,真正的天地英雄是沒有君王的,也沒有主子。李白這一生,不事科舉,不求高官,也不附庸,他依賴的就是自我的才情。他將一顆天地之心,托身於山川明月,做到一己的精神獨立,找到了最大的驕傲,也成就了一個無所羈絆的天地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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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老子》二十五章
老子曾把人與道、天、地並提,列其為“四大”之一,強調的就是人在宇宙中的獨立存在性,強調人類自身的生命價值和獨立精神。人隻有思想獨立了,才不會人雲亦雲;隻有行為獨立了,才不會隨波逐流;隻有人格獨立了,才能自知、自強、自立。獨立,是自處和相處的根本,也是每個人最值得的驕傲。
明邊景昭《花鳥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