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隱於市(1 / 1)

有一副古老的對聯:“琴棋書畫詩酒花,柴米油鹽醬醋茶。”上聯“琴棋書畫詩酒花”,曆來被稱為風雅之事。而下聯“柴米油鹽醬醋茶”,又是不可缺少的塵世之本。喝茶,其實是生活裏一種零門檻兒的儀式。

大夏天裏,一口熱茶喝下去,毛孔都打開了,發出的輕汗帶來空氣裏的微涼,向外蒸發著燥氣。如果是一罐冰鎮可樂喝下去呢?身體裏的熱氣硬生生被壓住。按中國的經絡學來講,最起碼對脾是不好的。所以,你看中國的“茶”字:“人在草木之間。”一杯茶在手,如歸山林,如坐草木,應該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中國人喝茶是有時間講究的。從春到夏,陽氣蒸騰最燥熱的時候喝綠茶。你看到茶針、茶葉,一針一槍都在那青亮亮的水裏蘇醒出來,帶著飽滿的茶多酚、氨基酸、維生素,帶著那種不曾發酵的生命清冽之氣。到了秋天,我們就開始喝烏龍茶。烏龍是半發酵茶,一半兒已經紅了,一半兒還是青的。這是從盛夏到寒冬的均衡過渡。我們就這樣從容地喝到了寒冬。季節蕭瑟了,人體寒冷了,就需要暖心暖意,入心入懷。於是乎,紅茶、普洱……豔豔的、紅紅的、琥珀色的,這就是整個溫暖的全發酵茶的品相。一盞茶,就這樣實現了四季流光與人體的平衡。這不就是最好的儀式嗎?

明 唐寅《夢仙草堂圖》

我們今天喝茶,總是錯喝了它的貴重,它盛放的器皿,它曲折的身世。“大隱隱於市。”紅塵之中處處皆有寄托。人總是被觀念綁架,當你以為喝茶是閑情逸致,把風雅當作前提,也許,你就會淡忘了這份最簡單的快樂。

什麼時候茶能重回“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排行榜,絕對不是貶低,而是抬舉。任何一個東西隻要還原到百姓生活,天長日久,它的生命價值就會當真表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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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七件“俗事”,“琴棋書畫詩酒花”被認為是文人雅事。唐伯虎曾有詩雲:“琴棋書畫詩酒花,當年件件不離他。而今七事都變更,柴米油鹽醬醋茶。”而明朝王德章又口占一絕雲:“柴米油鹽醬醋茶,七般多在別人家。寄語老妻休聒噪,後園踏雪看梅花。”窮得揭不開鍋了,照樣雅興不減。更有人撰聯雲:“柴米油鹽醬醋茶,不可不要;琴棋書畫詩酒花,非要不可;橫批:活得像人。”事實上,雅俗難分,“琴棋書畫詩酒花”“柴米油鹽醬醋茶”這十四字早已融入中國古人的生命血液,滋養著他們的身心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