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凡人慈悲(1 / 1)

“有什麼是你小時候深信不疑,而長大後越來越懷疑的事?”有一年,一家媒體這樣問我。據說,同樣這個問題,他們問了很多人。我的回答:“我小時候深信不疑,而長大後越來越懷疑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角度。”

小時候,我們隻有自己的角度,隻盼望有朝一日,帶著宏圖偉願去建功立業。可是,左一頓打右一頓揍,我們不斷被世界修理。終於知道,單一的角度是不對的。後來,我們成熟一些,學會了兼顧。我有這個角度,別人有那個角度,開始換位,反思自我。但還是免不了挨打,心態難免失衡。開始憤世嫉俗,甚至怨天尤人;似乎世相人心都是我的對頭。終於,我們被打得麻木了,才明白:讀懂世人的心,原隻為讀懂自己的心。世界不斷變化,永遠複雜,誰也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挨打是必然的。於是,我們開始變得勇敢、坦蕩,對世界說:“你打就是了,我還要做自己的事。”心有此念,謂之“慈悲”。

每一個人都是世界的基礎單元,每一顆心都是我們可以抓住的依據。當我們一切的閱曆和修養,歸於一顆心,我們就同時擁有了整個世界。

“慈”,帶給你快樂;“悲”,拔除你的痛苦。而“慈悲”的前提是“愛”。相知相愛,也許是義結金蘭,也許是百年好合……而一旦升華為“慈悲”,便“無所求”。給你我的關懷,給你我的幸福,給你我的利益……在這世間的一切,我都給。如同太陽給我們溫暖,流水給我們解渴,大地承載我們,空氣供養我們……

所以,最大的慈悲是天地。而凡人的慈悲,是心的坦蕩無私,事的堅強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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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講求“慈悲”、“大同”,道家與之對應,便是“齊物論”。莊子說:像麗姬、毛嬙這樣的人間美女,我們形容“沉魚落雁”。看到她們,大雁就飛散了,魚也羞愧地潛到水底。誰知道到底是被她們的美貌驚到了,還是認為醜陋而嚇跑了?因為,凡人和魚雁的審美標準,肯定是不一樣的。所以,世間萬物都有不同的角度,各自的密碼。不僅他人難以破譯,即使自我,也未必參透本心。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莊子·秋水》)人最難解答的就是自我:你想要怎樣的生活,你將往何處?也隻有清楚了自我,才是找到了世間立足的出發點,從而善待他人。而同時,如果你的善念遭遇惡果,也許你就要反思:是否在以自己的方式強加於人。

清 惲壽平《花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