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來得特別的早，當夜幕籠罩了整個錦州城後，號叫的寒風中一片片飄飄灑灑的雪花無聲地落下，讓冬夜更加寒氣逼人。
廣寧中屯衛衙門座落在錦州城西北角上，如今這裏成了前鋒軍總鎮祖大壽的的官邸。此時，官邸裏的一間屋子裏生起了兩個火盆，大的火盆邊圍住了祖大壽、何可綱、朱梅、祖大弼和劉澤五人，小的那個火盆上用銅壺溫著一壺酒。
身兼督署中軍和錦州副將二職的何可綱是今日傍晚才從寧遠趕回錦州，他雙手把著一杯溫酒，看著盆中火紅的木炭說道：“朝廷關了宣府的互市，如今這戰馬來援成了問題。大帥要擴充飛虎騎到九千人的打算，恐怕要停一停了。”
劉澤心中一動，看向祖大壽。
祖大壽感受到劉澤的目光，舉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隨即“哈”出一口白汽，又將杯子遞給祖大弼。祖大弼接過酒杯，又伸手拿起一旁的銅壺，就在他斟酒時，祖大壽說話了。
“不知朝廷是何意思？！如今關外諸軍缺少軍馬，陝、甘那邊的供應又遙遙無期，咱們前幾年還可以指望昌平軍馬監，可這地方如今成了皇莊，哪來的軍馬？！”他斜眼瞟了劉澤一下，又道：“讓他們來關外諸軍中瞧瞧！讓他們跟韃子打上幾仗瞧瞧！沒有軍馬，別說匡複遼東了，就連關外諸軍固守城池時必要的相互呼應也不成。還是那句話，要對付韃子騎兵就得靠咱們的騎兵。漢武帝那會兒不就是這樣？”
眾人都不說話，因為祖大壽的話裏帶著明顯的怨氣。
劉澤看見何可綱的腮幫子扭動了幾下，似乎是要說話，卻見這位副將大人卻輕輕地歎息了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忙伸手去接納空酒杯，卻被何可綱一邊搖頭一邊抬手擋住。
祖大壽的心緒漸漸平靜了一些，這才向何可綱問道：“督師可有對策？”
何可綱放下酒杯，撿起火盆邊上的鐵鉗子，把木炭撩撥了幾下，隨著濺出的火星和驟然提升的溫度，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朝廷中有人擔心互市的糧食、布匹落到韃子手裏，因此……唉！別說咱們沒軍馬，那察哈爾諸部被韃子逼得西遷後，又逢雪災，這個年景兒不知道能否挺得過去？督師也正擔心呐！擔心察哈爾遭遇如此困境卻得不到大明的支持，隻得轉投韃子而去。這麼一來，關外的處境就越發艱困了。”
“軍中還有大約三萬石餘糧，不如咱們從這邊互市？”祖大壽見何可綱的神色間有阻攔之意，也知道這位副將在擔心什麼，忙一擺手道：“這事兒得秘密進行，不可讓別人得知詳情。明日我就派人聯絡哈喇慎部，同時在高橋嚴加盤查，這段時間內所有軍民人等，隻能北上錦州，不能南歸關內。如此一來，可保萬無一失。”
何可綱一臉憂色道：“哈喇慎已然背棄盟約，投韃子去了。”
“他娘的！”祖大壽氣憤地將手中酒杯一摔，恨聲罵道：“這些蠻子就是信不得！”
“他們受雪災最重，據說最北邊的三個寨桑就餓死了好幾千人，前番互市所得糧食布匹，還不夠南部寨桑之用，他們投韃子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此時，連林丹汗都無可奈何，我等又有什麼辦法？”何可綱說著，重重地將手中的火鉗摜在地上，眼睛反射著炭盆的紅光，出了小半會兒神，才繼續道：“督師隻怕哈喇慎會全部倒向韃子方麵，屆時，錦州、鬆山一線的壓力就會驟然增大，因此嚴令錦州各鎮統一營製、指揮以及調防之事，務必在臘月三十日前完成！”
霎時間，眾人的目光都從何可綱那裏轉到劉澤臉上。
劉澤兩手一攤強作笑臉道：“諸位大人，卑職不過是個小小的遊擊……軍鎮之事，萬萬不敢置喙。如大帥與中軍大人有何示下，卑職必然遵命而為。”
祖大壽向何可綱遞了一個眼神後說道：“左鎮的心思，還望中軍轉告督師。如能遂其心願，乃是皆大歡喜之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