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兩條街，出租車上了高架，在上麵開了半個多小時後直插楊浦南麵的大廠區。小楊很精細，下高架後找了同一家出租公司的朋友，調換車子後繼續追蹤。他說唐雪漫有很強的反偵查反跟蹤經驗，同一輛車長時間盯在後麵容易引起她警覺。我讚歎說馬上推薦你到安全局跑外勤，他不以為然說所謂特工也是這樣練出來的。
車子沿著大廠區最偏北的串場河邊開了六七公裏，前麵出租車有減速趨勢，小楊敏捷地將車拐入兩幢廠房之間，下車後貼著牆邊看，唐雪漫果然也下車，站在河邊東張西望，好象在等人。
“是不是約了朋友見麵？”小楊猜忖道，“地方未免荒了點，沒什麼情調。”
我也奇怪，遂道：“小心點，別被她發現。”
天色越來越暗，這一帶全是廢棄廠房，沒有路燈，沒有正常生產，整個區域幾乎一片漆黑。不久遠處傳來發動機的聲音，又一輛出租車疾馳而至，車燈照到唐雪漫後停下，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跳下來，大步走到她麵前，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然後並肩朝我們這邊走來。
“快撤！”
我和小楊急忙從巷子裏向後退，在一堆廢鋼材中間藏匿好身形，不一會兒他們走了過來。
“哪一間？”唐雪漫問。
“由西向東數第五間。”男子說，我一聽聲音便醒悟過來，是大眼睛男朋友，多次欲置我於死地的職業殺手。
“你提前偵察過地形？”
“是。”
兩人說話一個德性，簡潔得不多說一個字，而且不帶絲毫感情，簡直沒法想象他們怎麼談戀愛。等兩人拐進右前方巷子，小楊急忙說：“我們回去吧，我有點害怕。”
“有什麼能把小楊同誌嚇住的？”我故作輕鬆說，心裏卻明白唐雪漫冒著被懷疑的風險溜出來，職業殺手又如此慎重，肯定有大事發生。
小楊一把抓住我緊張地說：“我當然無所謂，不過你…….你是董事長，德文公司大當家，眼下正是桃色Ⅱ號招標的關鍵時候，別輕易涉險啊。”
是這個道理，不過今晚若是錯過機會，我會睡不好覺。也許唐雪漫要與職業殺手攤牌，也許他們要與幕後主使見麵，也許會發生難以想象的事，總之必須追查到底。
我甩開他的手大步向前，他嘟囔了兩句也追上來。順著他們走的路線走了幾分鍾，前麵橫著一個長三十多米、寬二十多米的大廠房，裏麵有燈，依稀傳來說話聲。我正想沿著牆根向大門移動，小楊拉著我的衣角拚命向後拖，退了七八米悄聲道：“跟我來。”
他輕車熟路繞到廠房背後，漆黑裏找到一個破舊得不成樣子的鐵門，輕輕一拉門便開了，露出個生鏽的鐵梯。
“上去，上麵有個小閣樓。”小楊說。
我驚異地問：“你來過？”
“這是楊浦最有名的打架鬥毆的場所，叫大洞浦，上海開出租車的都知道，我經常送人過來打架，有時候也拉人上醫院，這種場麵見多了。”
兩人躡手躡腳上了樓梯，越過白鐵皮鋪的平台，手腳並用爬過縱橫交錯的木柵欄，蜷進一塊凸突的鐵架裏。這兒離地四五米高，伸出牆壁約三米多，等於懸在廠房中間的瞭望所，又相當於戲劇院VIP包廂。由於鐵條之間焊得比較密，站在地麵很難發現上麵有人。
小心翼翼選好位置，從縫隙間向下看，廠房右側貼牆堆著一溜兒水泥袋，左邊是橫七豎八的鐵架、鐵管，中間靠南孤零零站著職業殺手和唐雪漫，職業殺手模樣很酷，兩手插在風衣口袋，兩腳成八字岔開，表情冷峻而傲慢；唐雪漫比他內斂些，雙臂交替抱在胸前，麵無表情看著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