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誰殺了麻雀1.周末的時候,方梅還是要去唱歌,但是不再去那家夜總會了。
青青果然很了解她,所以那個電話沒白留。現在方梅正是在那家叫fin的酒廊裏唱。
那家酒廊白天的時候從遠處看起來就像一個廢品收購站的門臉。
但是當酒廊屋頂上那幾個串成一串的英文字母開始一閃一閃的時候,沒有人不心花怒放的。
難怪總有孤獨的人喜歡在酒廊裏醉生夢死。
調酒的是個四眼田雞。
樂隊裏的成員都是一副成天為錢發愁但實際上生活卻過得相當滋潤的主。
樂隊的另一個主唱是一個很大男人主義的男人,成天撇著嘴似笑非笑,老以為自已很有魅力很有譜。大夥兒都說他是個老奸。雖然他不是個壞人,可他是個老奸。
夥伴們都約好了似的一古腦地對她很好。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年青的世界裏充滿了放肆的歡樂。他們的世界裏沒有周洲。
好像最近她有些漸漸想開了。
你不是楊過,我也不是小龍女,這世上沒有絕情穀,誰也不可能等上一十八年。
得到幸福的每一個人,也許都曾深深不幸,也許都將深深不幸。
離別本身就是一種傷害。初八是個好日子,因為是農曆初八。
在農曆初八這一天周洲和青青要舉行婚禮。
請柬是寄過來的,擱在方梅家的信箱裏。應該是寄過來好幾天了。
方梅看了一下郵戳上的日期。看不太清楚,油墨有點花了。
她把那張大紅的請柬丟回郵箱。
就當沒收到!
今天晚上不論這屋子裏再發生什麼事,她都沒心情理會了。
明天周洲就要把別的女人娶回家了,她怎麼能睡得著。
她甚至可以心狠到放下楊光的死不管,但卻怎麼也放不下一個周洲,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好像被下了咒似的。
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
外麵又在刮大風。大風從遠處狂奔而來,那聲音像在怒吼。
她睜著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上那道裂縫,越看越覺得會有什麼東西人那道裂縫裏撲下來。
可能是心理作用,她總感覺有人在哭。
其實她耳畔隻聽到呼呼的風聲,可她就是感覺到大風中有人在哭。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一哆嗦。
那聲音聽起來真刺耳,像午夜凶鈴。
都這麼晚了,誰還會來電話?
她拿過手機一看,心裏立刻湧起一股寒意。
手機屏幕上沒有顯示任何號碼。可能又是上次那個男人。是他?
他說過還會來找她的!
她忐忑不安地把手機湊到耳邊。
“喂?”
“喂?”電話那頭傳來同樣的聲音,也同樣發虛。
“你是誰?”
“你是誰?”
她猛地發現電話那頭傳來的竟是她自已的聲音。就像在一個空曠的山穀裏呼喊時傳回來的回音一樣。
她半信半疑地又說了一句:“我是方梅。”
電話那頭的聲音也說“我是方梅”,帶著同樣疑惑的口氣。
會不會是電話壞了?她剛想掛掉手機,突然聽到電話那頭響起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一下一下地響,就像一下一下在敲喪鍾。。
恐懼即刻襲來。
她結巴起來。
“你、你、你、你……是不是、李含?”
這回電話那頭並沒有傳回同樣的聲音,而是一下子靜了下來,靜得什麼都聽不到了,就好像在深深的湖底一樣,
有一滴汗順著她的鼻梁骨往下滑。
“喂?”她試探著又問了一句。
電話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手忙腳亂地像扔一條蛇似地把手機扔到了床的一角。
天!剛才電話那頭傳來的那聲音……?
她虛弱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像著了魔似地一遍遍想著:穿過那條長長的走廊,有一間空蕩蕩的屋子,走廊上有一個猙獰的麵具,那間屋子裏有一雙黑洞洞的眼睛……
手機突然又響了。
她嚇得一下彈起來。
剛才不是明明已經關機了嗎?
“喂?”“唉——!”有人在電話那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哼哼哼哼!明天他就要和別人結婚了,你心裏一定很難過,從楊光的死開始,你有沒有想過這就是你的報應開始了。這麼多年以來,你有沒有為你當年做的那件事後悔過?我說過,我會回來找你的。你看,我沒有食言吧?”電話裏的人不緊不慢地說。
她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沙啞的聲音。
李含!
死人的詛咒!
可是,為什麼會是楊光的手機?
過了很長時間,手機都沒有再響過。
在寂靜的空氣中,她又聞到了那種印度香的味道,迷迷蒙蒙的。
緊接著。她開始犯困,腦子裏亂七八糟地閃過楊光、周洲、李含,還有那間小屋……。
迷迷糊糊中,她聽見陽台上的小麻雀叫了一聲,叫得好淒厲。
緊接著,被子的一角被掀開,仿佛有一個東西鑽進了她的被窩。
她下意識地伸手一摸,又摸著一團粘乎乎的東西。
她剛想起來看看那是什麼東西,就覺得腦子裏立刻轟地一聲,就像什麼東西在腦子裏炸開了似的。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腦子裏像塞進了一堆棉花似的沉,但是她依稀還能記起昨晚臨睡前的情形。
這是她第二次感到有東西鑽進她的被窩了。還有那種印度香的味道。
她記得她昨天摸到的是一團又濕又粘的東西,她剛想查看一下就昏睡過去了,就像被施了催眠法術似的。
那會是什麼東西呢?
她疑惑地看了一下自已的手,手上果然有東西。
是粉紅色的海綿狀物體,半凝固狀態,粘粘聽,像漿糊一樣。
她把鼻子湊近聞了一下,那東西並沒有什麼氣味。
床單上也有這種東西留下的痕跡。
看起來好惡心。
她皺著眉看著床單上那團東西,心裏不由自主顫抖了一下。
這東西隱隱給了她一些感應。但她卻說不清楚這感應是什麼。
是不是應該項想個辦法把這個東西拿去化驗一下?
正想著,鬧鍾響了。
鬧鍾是她昨天晚上調的,為的是今天參加婚禮別遲到。參加周洲和嚴青的婚禮。
她還是抑製不住想去看看。
沒想到愛人真得結婚了,新娘也果然不是她。
她拉開窗簾,然後洗臉,換衣服,站在陽台上梳頭。
今天是個陰天,但是看樣子不會下雨。
下雨才好呢,把新娘子臉上的妝都澆花了才好。
在她梳頭的時候,聽見一聲口哨聲。
很清楚的一聲,就從陽台上傳來,就從她的耳旁響起。
她驚訝地四下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
籠子裏的麻雀站在籠子裏的橫梁上,眼巴巴地看著她,
有的鳥也是會吹口哨的。
難道剛剛是這隻麻雀?
她看著那隻麻雀,那隻麻雀也正在看著她,用一種直勾勾的眼神。
初八。
天有點陰,不過看樣子不會下雨。
今天是周洲和青青的好日子,因為他們喜結良緣。
每一場婚禮的背後都有一顆失落的心。
有時候也許還不隻一顆心失落。
寬闊的大廳,熙來攘往的人,靠角落的座位。
“青青那個男朋友是幹嘛的?你見過嗎?”朱鵬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她搖了搖頭,不想說話。
這是她最愛的那個人的婚禮,在她想來就像是參加一場葬禮。一場屬於她自已的葬禮。
“也不知道是誰這麼不開眼,娶了青青這麼個不安分的小狐狸,以後還不常得後院失火。”朱鵬邊說邊嗑著瓜子。
“各位來賓,大家靜一靜!”司儀說話了,婚禮要開始了。
她沒有留心聽司儀接下來講了些什麼,她也沒有抬眼往台上看,耳旁隻有朱鵬嗑瓜子的聲音。但是她知道新娘新郎已經出來了。
朱鵬還在嗑瓜子。
他媽的怎麼這麼吵?有一股火氣騰地衝上她的腦門。
她想把朱鵬手裏的瓜子奪過來全摔在朱鵬臉上;她想站起來把麵前這張桌子掀了;她想上台揪著司儀的領帶把他轟下來;她想照著周洲的肚子狠狠地踹一腳;她想指著青青的臉大聲地罵幾句極其難聽的話。
她的拳頭握緊了。
唉。她暗暗地歎了口氣。我真得瘋了。
怪不得青青罵她是個怪物。她果然是個怪物。
周洲又怎麼會喜歡上一個怪物呢。
所以周洲娶的人不是她。
她抬眼往台上看了一眼。青青的婚紗好白。
“青青還挺有福氣,找了個那麼帥的小男生。”朱鵬又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那個小男生就是我跟你說的後來認識的那個男朋友。我說過一定會讓你見到他的,現在你已經看到他了。”她淡淡地說。
“這……”
“我是在別人的婚禮上認識他的,那場婚禮還是青青帶我去參加的。沒想到今天我又來參加他們的婚禮了。”她早就想哭了。
台上的婚禮儀式結束了,新娘新郎回後廳換衣服去了。
她知道他們在哪個房間換衣服,她想過去再看周洲最後一眼就走。
她今天來就是想看看周洲的。她想以後都沒有什麼機會再見到周洲了。所以她也想讓周洲見到她,讓周洲也別忘了她的樣子。
可是在那間給新郎新娘準備的休息室門口,她隔著門縫看到了讓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同時她也聽到了令人震驚的話。
她完全怔住了。
也許這場婚禮真得是一場葬禮。還不隻是她一個人的葬禮。
刹那間,她的心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興奮。
窗外的天空早已放晴了,天空湛藍湛藍的。
這場雨說什麼也沒下。
這個下午又是陽光如絮,風和日麗。
她想起了在同樣這樣的一個下午,周洲送了她一隻小肥麻雀。
婚宴結束後,方梅又跟著一大幫人去看一對新人的新房。
沒人招呼她,是她自已硬擠上車的。
跟著好幾個人坐在一輛沃爾沃上,過了一個多小時才到新房。
那是一處平房,單獨的一個小院落。
當她下車後第一眼看見這個院落的時候,心裏就湧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的預感一向很準。
院門口兩邊的牆上貼了兩個大紅的喜字。
兩個喜字都沒有貼牢,搖搖欲墜的。
真是的,怎麼搖搖欲墜的。
院子裏有一隻狗,一隻大黃狗。
挺大的一隻黃狗。
狗長得還挺可愛,兩隻耳朵有模有樣地半垂著,一副狗頭狗腦的樣子。
它一看見有這麼多不認識的人進來,立刻扯著嗓子汪汪汪地狂吠起來,整個院子裏都是它的回聲。
沒想到它嗓門這麼大,吠起來的樣子如此之凶惡。
狗樣!
周洲摸著它的頭不停地安慰:“花乖,不叫不叫。”
哄了好半天,它才眨了眨狗眼,不叫了。
原來這位狗兄叫花花。
沒想到個頭這麼大的一隻狗居然會起個名字叫花花,真是俗到家了。當然這並不是它的錯,是起名字的那個人沒文化。
花花聽起來很像一隻母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