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有瘋傻之症嗎?”南歌沒想到蕭恨水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來,略略有些失神。
“好了呢,前幾天我還到他莊子上討了酒喝,那個漁家女子已經給他養下一對兒女,老王妃故去後,兩個人日子過得也辛苦,你也知道,展翅向來與他不對盤,那些發放俸祿的吏官也都看他的臉色行事,好像已經有三五年未曾發一兩銀子的俸祿給呂嘯天了。”
“三五年未曾發俸祿給他們?”南歌吃了一驚,顯然並不知道這件事情,“那他們如何過活?”
“就依靠城外的百畝田莊啊。你是想不到,堂堂平西王爺竟然會拿了鋤頭跟農戶們一起在田裏耕種。他那身無疑,若都用在農田裏,豈不是浪費了。雷奔在西邊也呆了這麼多年了,我看不如讓他去西邊鍛煉幾年。”
“你問過他意思了?說不定人家就喜歡守家守業……”南歌咬了咬唇,顯然對舊事還是有些放不開,不太相信呂嘯天會真心真意為朝廷辦事。
“問過了,當然問過了,是他透露的意思給我。”蕭恨水一把將南歌擁進懷裏,歎氣道:“其實我還真蠻羨慕他的,老婆孩子熱炕頭。歌兒,什麼時候我們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啊。其實爬牆的感覺真不好。尤其是如今年齡也大了,老爬牆也不是個事。”
“啐!誰讓你爬牆來著?”南歌笑罵了一聲,“其實大哥若不回朝,展翅做這皇帝也未嚐不可。我聽說他如今的腿已經可以跟正常人一樣行走了。何況這些年的朝政,多半都是他在打理。”
“哎,對啊,他倒是個做皇帝的材料。大哥生性寡淡,不喜與人交際,不若這皇帝讓給他算了。”蕭恨水摸了摸頜下的微髯,高興地連連點頭。
“你呢,你就沒想過做皇帝?你若喜歡我讓位給你好了。”南歌笑著親了蕭恨水一下。
不想一把被蕭恨水按倒在厚厚的地毯上,一雙紫色的眸子裏,情焰灼灼,“我可不想當什麼勞神子皇帝,我隻要歌兒,有歌兒,玉皇大帝我都懶得做。”
“恨水,恨水,別鬧了,這裏是明德殿,不是還要處理國事嗎?”
“國事算個屁,蕭家老二的事才是大事……”
舒展翅剛要進明德殿向皇上稟報江南叛逆的事情,卻被姚太監攔在殿門外。
“王爺,蕭王爺在裏麵……”姚太監嘴角含笑,壓低聲音道。
“他在裏麵怎麼了?他在裏麵我就不能進?”舒展翅剛要推門衝進去,猛地唔到什麼,臉色頓時漲紅。看了一眼明德殿的牌匾,腹誹蕭恨水不分場合,剛要轉身走路,卻聽姚太監低低說了一聲。
“王爺若做了皇帝,肯定是一位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舒展翅狹長的目子中精光一閃,若有所思地看了姚太監一眼。“這話,不能亂說……”
人大了,心便大了。如今的舒展翅,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性格乖戾實則青澀重情的少年。日日的處理朝政,早讓他內心深處有種自己便是大楚真正帝王的感覺,加之父親的那些舊部暗中揣度,他的野心便也一日日強盛起來。
如今聽了姚太監的話,心中禁不住猛然活絡起來。是啊,若自己做了皇帝,一定是位治理天下的明君。而姐姐本就勉強在代替大哥撐著這假皇帝的架子,若自己做了皇帝,姐姐也可以安穩地與蕭恨水過日子了。至於那個始終不肯路麵的大哥,其意見想法直接忽略不計。
趁著南歌托病與蕭恨水一道往藥王穀尋找大哥南明玉的機會,負責監國的舒展翅,很幹脆利落地發動了政變,沒費什麼勁,由相王搖身一變成為大楚堂堂正正的皇帝。隻是依然保留南輕眉太女的身份,為安定朝局,防止雷奔等人鬧事,舒展翅當即下旨賜婚南輕眉與雷破。
對於舒展翅做皇帝南歌隻苦笑著搖了搖頭,心想這弟弟真是有些心急了,自己本來就是想進藥王穀問問大哥的意思後,便將皇帝的位子讓給他,沒想到他竟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皇位搶了去。
對南輕眉與雷破的賜婚,南歌與蕭恨水倒是樂見其成。畢竟放眼大楚,配得上南輕眉的,隻有雷破。蕭十一郎不成,年紀大不說,單從身份講,也不般配,再加之聽夏晴朗診斷,蕭十一郎因為常年服毒,內髒已經被各種毒藥損害,估計活不了多大壽命。南歌可不想將女兒的終身大事與這個人有聯係。
至於那個桃花師兄上官兆華,家世倒還可以,隻是性格優柔寡斷,有些太過女人氣。看輕眉的樣子,也似乎隻將他當成兄長一樣看待,並不像真有情愫的樣子。
“恨水,不若我們幹脆也住在藥王穀好了。”馬蹄聲嗒嗒,眼見藥王穀將近,南歌半躺在蕭恨水懷裏情誼纏綿地道。
“好啊,反正展翅也不敢虧待了眉兒,何況眉兒也不是省油的燈,還有劍堡十三鷹保護,哼哼,有舒展翅那家夥頭疼的時候。”蕭恨水撩開馬車車簾,望著山穀中紅若雲霞的桃花,不由讚歎了一句。“這裏還真是世外桃源啊,怪不得大哥躲在這裏不肯回朝,原來是樂不思蜀啊。哈,歌兒,我想起前朝有個混蛋小子做的關於桃花的歌了,那詞兒我還記得,要不要聽?”
“要聽要聽,當然要聽,我還不知道你竟然能唱歌,嘻嘻,快唱給我聽聽!”南歌長臂一伸,勾著蕭恨水的肩膀坐了起來,裝出一副聚精會神地樣子來。
“聽著,可是唱了啊,唱得不好可不許笑,要給為夫留點麵子。”蕭恨水清了清嗓子,做了個深呼吸,氣運丹田後,猛然扯開喉嚨唱了起來。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換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做田……”
說實在話,蕭恨水的喉嚨實在不適合唱歌,可這歌被他那破鑼嗓子一唱,卻自添一種狂放和豪邁出來。
王侯將相做的,村間野夫也做的,能跟蕭恨水這般拿得起放得下,從來不缺自信和灑脫的男人,這世間隻怕少有。
南歌手指輕輕撫摸著蕭恨水棱角分明的臉龐,眼中霧蒙蒙的,很是感動。
“大公子,快看,小姐和姑爺來了!”山穀中一出高台上,燕絕指著漸行漸近的一輛馬車,對站在身旁一身青布衣的南明玉道。
“新房裏準備好了沒有?放鞭炮!放鞭炮,我要給南歌與恨水補辦一次婚禮!”南明玉瓷般白淨的臉龐上,頓時因為激動浮起抹紅暈。
“準備好了!全都準備好了!徒兒們,鞭炮響起來!”燕絕眼中含著激動的淚花,攙扶著南明玉緩緩往台下迎接。
南明玉當年助那天水宮主奪取東倭國皇權時便身受重傷,不但失去了武功,而且身中奇毒,已經一日不如一日,但恐南歌擔心,一直隱瞞著。如今能補上一直以來對南歌的歉疚,親眼看著南歌與蕭恨水成親,對南明玉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