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的室內清香繚繞,淡淡緩緩地從小巧的三足香爐內嫋娜升起,輕幽地飄向那個斜斜熟睡在軟榻上的青衣人,卻還未拂上那如玉臉頰便被窗外湧進的和風吹散。那略帶水汽的清風溫柔恬靜,混雜著桂花香味,聞起來一陣心境舒爽,就連那窗欞都忍不住微微顫動起來,似乎在感慨謂歎秋季的美麗。
窗外的細雨已經綿綿地下了一個上午,雨打竹林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房間,沙沙地拂的人心頭一片酥軟悃懶,不由沉湎於這寧靜潮濕的清新景致。軟榻上的人兒酣睡正醇,絲毫不覺從背後開啟的窗欞悄悄飄進了幾片落葉花瓣,無聲無息地落在她的散開的長發與身上,隨著她清淺的呼吸聲一起一伏,隻一派和諧悠然的海棠春睡圖。
門外傳來小聲的叩門聲,想是敲門之人知曉這房間主人有午後小睡的習慣而不想驚醒她。青衣人在榻上動了一動,如綢青絲隨著這輕微的動作而滑落肩膀,連帶著幾片粉紅色花瓣翻入她朝上的手心。眼瞼一顫,慵懶的水眸緩緩睜開,綻出了一室的明媚,迷蒙若微醺的容顏上嫣態微露。
她起身走至菱花銅鏡前,隨意地把長發挽成髻,仔細取過銅鏡邊細致錦盒中的鸞鳥鳴鳳簪插上。“進來。”她一邊溫聲吩咐一邊拂著衣服上的褶皺,自然隨性地旁若無人,隻看得走進來的小廝怔怔立在當場,連話都不會說了。
那小廝身後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率先反應過來,連忙拱了拱他,低了頭道:“小的是隨將軍別苑的管事,見過墨玉公子。我家主子在藕園等著公子,還請公子移駕。”說著深深一揖到底,躬身等候墨玉說話。他起先一直不明白,是什麼人能夠讓他的主子心甘情願地默默等上一個多時辰,如今見了廬山真麵目才漸漸明白了過來——這樣的秋水為神玉為骨,怎能不為之心折!
墨玉點了點頭,轉身麵向著那管事,疑惑問道:“平日裏若是他找我都是直接遣馬車來接,怎的今日倒是破天荒等在後院了?”她頓了頓,繼而狡黠一笑,“該不是有什麼事藏著掖著吧?”
管事一怔,隨即笑道:“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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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園之得名在於園中碩大的天然湖泊中的滿池藕花,九十月份成熟綻放,一片淡雅粉色混在碧綠的寬大圓厚的葉子中,時不時隨風搖擺起舞,說不出的雅致風韻。而那湖泊盡頭是從聽風雅閣的後山引入的一麵瀑布,嘩嘩水聲不斷,而那激流衝入水中濺起的水汽四散漫開,給那碧綠色的水潭穿上了一層薄薄輕紗。
隨輕塵負手站在瀑布邊的水吟亭中,眼神不由自主地被那一抹悠然自得的青色吸引,一如半年前在棋州的未名湖畔所見一般,淡霧輕蒙中若隱若現的纖瘦的身形清寂淡雅,閑適愜意地握著一把碧色油紙傘緩緩地走著。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她渾身透出了前所未有的一種釋然與從容,就像身上的悲傷被慢慢洗去,心中的痛楚被凝煉成精華沉澱於內心,不知不覺中已經化為眉間心上的脫塵靈韻。
墨玉抬眼看到了亭中的他,不由發自內心的燦爛一笑,隨輕塵一怔,竟然無法把雙眼從她的明媚笑容上移開。
“這幾日你都忙得不可開交,今日有閑情逸致來我這裏,該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罷?”墨玉走進了水吟亭,收起了手中的油紙傘,輕輕抖了抖衣擺上沾染的水珠,語帶調侃地道。
隨輕塵朗聲一笑,從桌上拿起酒壺斟了一杯遞來:“難道我堂堂赤玦公子就該認這勞碌命,一天到晚忙於國事,就算想與好友簡單地聚聚都會被認為別有用心?”他裝作煩悶地搖頭大歎一口氣,看得墨玉忍俊不禁,揶揄挖苦道:“要裝也裝得像一點嘛。”
隨輕塵聞言一揚眉:“怎麼一個兩個都這樣,竹筠必是與你相處久了,把你這嬉笑頑皮都漸漸學去了。”
“哦?最近都未曾見到竹筠,自從日前接了你下的任務後就閉門造車,整一個與世隔離,連我都不見了。”墨玉有些懊惱地仰頭喝下了清酒,絲毫沒有注意到隨輕塵微微蹙起的劍眉。
“靈石島的火藥製作技術那般精良,又豈是那麼容易被破解的,多花些精力也是正常。墨玉,”他頓了頓,神情突然變得很嚴肅,臉上卻還掛著陽光般燦爛的英俊笑容,“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看。”他拍了拍手,管事及下人立即從亭外走了進來,手裏抬了一隻足有四尺多長的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