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鐵門再一次開啟,榻上的女子猛然站了起來,眼神戚戚地望著門口,眸中原本的星光卻因為看見來人而黯淡下來。她朱唇微啟,俯首低低道:“豔燭參見少主。”
進來的少年一見這滿室的昏暗便皺起了眉頭,小心翼翼地找了把幹淨椅子坐下,神色頗為不悅道:“若不是你上次任務出了差錯,也不至於被關在這種地方半個多月。如今有一個新的任務指派下來,你可願將功抵過?”
白豔燭誠惶誠恐地跪下應道:“但憑少主吩咐。”
“六王已於昨日抵達曜州,如今正下榻於王府別苑之內。官長與八王將在三日後於紫薇湖為其接風洗塵,你便混入舞伶之中,伺機行刺八王!”
“你說什麼?!”白豔燭猛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瞠目看著眼前的少年,一時間腦中一片混亂,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是主上的意思?”
“廢話!”那少年拍案而起,眼中泛出怒火,“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般罔顧命令,隻會擅自行事?”
白豔燭聞言不由慚愧地低下頭去,隻聽那少年嗤笑一聲又道:“看把你急的。皇朝四公子都會出席,且不說別的,以墨玉和八王的交情她定會相救,所以你隻要做做樣子便可。”
白豔燭豁然開朗,點了點頭佩服道:“主上的確好計策,雖然有些鋌而走險,不過置之死地而後生,隨輕塵定會順著我們鋪好的路一步步往下探尋,殊不知他們早就中了我們的計了!”
“嗬嗬嗬。。。”少年陰沉地笑著,眼中的詭異多變直看得白豔燭不寒而栗,“我早就看隨輕塵不順眼了,不過相較之下,我更想除掉墨玉那個女人!隻是時候未到,隻能先忍耐著了。”他話鋒一轉,臉上又換上了天真無害的少年表情,“待會兒有人會來安排你出去,好好整理一下,為三日後做準備!”
白豔燭躬身目送那少年出了地牢,鐵門“鏗”地一聲關上,她心中的一個念頭也隨著這暗室裏無邊靜寂中的猛然聲響而堅定地發芽成長了起來。恨恨的言語從牙縫裏擠出:“誰說時候未到?既然主上喜歡你,我便是違了命也要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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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攘的大街上行駛著一輛裝飾華麗的豪華馬車,緩慢悠然地在往來的人群中穿梭前進,引得不少行人駐足談論。“聽說今日官長為六王接風,明日起這位王爺便要正式接手督管曜州的行政事務了。這馬車裏坐的,指不定就是哪家的官家少爺小姐,正要去紫薇湖赴宴呢。”
馬車的窗簾突然被一隻凝脂玉手掀起了一角,裏麵露出一張明眸皓齒的秀美臉蛋來。那女子身著粉色蝶舞醉花衣,肩上搭了一件淺紫色的琉璃紗窄肩外罩,隻朝外頭望了一眼便撂下了簾子,引得路人們一陣不甘的歎息搖頭。
“庚寅十一月二十日,六王設宴於紫薇湖,盛況超然,百姓議於街巷,皇朝四公子皆列位於宴中。。。”回暖飛快地用蠅頭小楷在巴掌大的隨身小冊上填寫,神情專注,一絲不苟。
“這些等回去再記也是一樣,馬車顛簸,會把眼睛看壞的。”桑庭軒不容辯駁地取過她手中小冊和狼毫收起,回暖見了也隻是噘了噘嘴沒說什麼,乖乖地靠在車上閉目養神了起來。對於桑庭軒鮮少表現出來的霸道她非但不在意,心中竟還有些絲絲的甜蜜,不知不覺中昔日的無盡吵鬧已被如今溫和無言的相伴取代。其實若不是當初兩人的爭強好勝,以及不甘於指腹為婚的隨口信諾,和順恭謙地奉父母之命早早拜過天地,他們可否會有共同經過風浪後的這份相知?
回暖突然睜眼對他甜甜一笑,徑自走到對麵把謝竹筠給擠了出去:“本來我想靠著墨玉小憩一會兒的,隻是怕你又臉黑,我便隻能借你的肩膀用用了。”說著便把螓首抵在他的頸間,也不管桑庭軒答不答應,徑自閉目小睡了過去。桑庭軒伸出臂膀小心翼翼地摟住了她,微微側了頭凝睇著這個麵帶紅暈的嬌俏女子,眼中充滿了少有的溫和平靜,薄薄的嘴唇也淡淡的勾出了一個弧度。
坐在對麵的墨玉絲毫未覺麵前這兩位的柔情蜜意,隻怔怔地盯著手中的白玉簫,一遍又一遍地細細撫摸著。往事如煙,緣聚緣散,兩年多前的點點封存的記憶悉數被撩撥了起來,清晰地恍若朝夕之間日冕上的針影,卻又鏡花水月般地仿佛午夜園中地上的搖曳花影。
倘若沒有他當日的計劃,倘若根本不曾去過南宮世家。。。她取過桌上清茶,淺淺啜了一口,眼中霧氣深沉。不知道此時的六王見到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