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愣,隨及目光柔和了下來,慢慢升起一絲我看不懂的意味,千年不變的永恒微笑加深了一些,伸出玉手撫上我的臉龐,輕啟朱唇:“我知道。”他知道?他懂我的心聲?
“啊,血!血!蓉姬!”血順著袖子一滴一滴滴落到地上,像是盛開的玫瑰,緩緩舒展了身上的每一片花瓣。姐姐尖叫著暈了過去,我沒被地上的‘玫瑰’嚇到,反倒被暈過去的姐姐嚇到了。
“芷凝,快把大小姐送回蘇柳閣。綠珠,快去請大夫。”
“是”
本來是一場將軍府受欺於公主的慘劇,生被楊南漪給變成了鬧劇收場。隱竹軒,
“疼麼?”檀郎像九年前一樣坐在我的榻前,幫我包紮傷口,明明大夫剛剛上了藥包好,他偏偏說大夫包的不好,非拆開重包一遍。
“疼~”我佯裝委屈,眨巴著眼睛看他,看他好看的眉毛皺在一起依然好看的不行。突然想起了前幾日他從滎陽回中牟,駕了輛無帳的牛車,行在滎陽街道上老奶奶看見了將手裏的香瓜扔進了他的車,緊接著來自四麵八方的鮮花水果扔向他,還有些砸到了他的頭。回到中牟後寫信來說頭痛了好多天,我看著信想像那個畫麵,太過生動,不由笑出聲來。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沒過幾天,齊國臨淄一男名左思,字太衝,我倒是沒見過左太衝其人,隻不過聽說該人絕醜,他也效仿潘嶽駕了輛無帳的牛車行駛在當地街道上,本以為可以同樣擲果盈車,可惜被街道上的婦人們瞧見了,齊齊唾之,左太衝落荒而逃,成為笑話。卻另一方麵使潘嶽名揚天下,世上仰慕其好神情的人愈加多了。
“小姐,你說那新豐公主也未免太過分了些,怎麼能這麼狠毒,我們小姐也是金枝玉葉,將軍寵著長大的,怎容她這樣傷害,臉也腫了,手臂上的口子要是再落了疤可怎麼辦才好?”綠珠站在一旁心疼的直掉眼淚。她這一提醒我突然想起我的臉,現在一定難看死了,還衝著檀郎傻笑。
“綠珠不哭了,沒事的。”我安慰了兩句綠珠,又轉向檀郎,他雙眸如燦星,盯著我笑,我越發心虛,低下頭,“你笑什麼?是不是我現在特別醜?”
“不會,很美,像屋外的棠棣一樣美。”檀郎握了我的手,溫溫暖暖的,在這樣的夏初卻讓我心裏起了清爽的風。
“石公子,你不能進去!你不能進去啊!”屋外傳來看護園子的張伯的聲音,石公子是指石崇麼?半年前在金穀園一別,我就再也沒見過石崇,我還依稀記得那日他幹淨的眸子裏的閃著七彩的光曾迷了我的雙眼,有那麼幾個夜晚我夢見他就閃著這七彩的光衝我笑。聽說他有了更多的姬妾,有世家大戶找了他有意聯姻他卻都沒有答應,他說金穀園裏的女人已經夠多了,再來也容不下了。
“蓉兒!”他破門而入,一如九歲時候第一次衝進我房間,沒經過任何人同意,傲慢的站在那裏,隻是當初的眼睛裏是藐視,現在是讓人看著心疼的東西。
“石兄。”潘嶽站起身,點頭同他打了聲招呼。他看了他一眼也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趁潘嶽沒有坐下,自己坐在了潘嶽剛剛坐的地方,看著我。
“你怎麼來了?”我坐起身,半年沒見,他續了整齊的小胡子,看起來成熟了許多,像是而立之年的美翁。
“我剛好在對麵給父親請安,聽說新豐公主來了,還傷了你,我就衝來了。”自上次爹爹重新將我許給檀郎以後,石家和我們家便結下了梁子,石苞大人雖然沒在朝堂上為難我家爹爹,平日裏碰見卻是百般刁難。爹爹一怒之下,便下了令,不許石家人再踏入將軍府半步。當然在此之前會踏入將軍府的石家人也隻有石崇一個,退婚以後石崇便再也沒出現過,直到今天,家丁們都快忘記這個命令的時候,石崇闖了進來。
“小姐,這。”張伯立在門口等待我的吩咐。
我看看石崇,歎了口氣,衝張伯揮了揮手,示意他先下去。張伯便低著頭退下了。
“我沒事,我爹爹下了令,不讓你再來找我了。”說這話的時候我沒抬眼看他,潘嶽立在榻旁,我就盯著他桃紅的衣角和他的鞋子,數著目光所及有多少繡紋。
“我知道,我看你一眼就走。”石崇端坐那裏,這話聽起來淒涼極了。我少不了一陣心酸,都是一起長大的,怎麼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我還有些事要去處理,蓉兒,你跟石兄弟好好聊聊吧,我明天再來看你。”潘嶽突然出聲告辭,害我無所適從,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好,你路上慢些啊。”他不走也是尷尬,走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