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息怒,昨天想必新人們也是勞累了今兒才晚了些。”老爺為公子開脫,菱歌心又緊了一下,想起幾年前夫人想要讓潘嶽把菱歌收了房做小的,在楊家小姐沒嫁進門以前先伺候著,被老爺攔下了,還對她說,做好公子的丫鬟,過幾年送她好的嫁妝許給個好人家。所謂好許配給的好人家,菱歌心裏清楚,也就是潘家整個家族府上的下人管家,嫁了潘家的家丁,還給潘家當老媽子。
“菱歌,昨天的喜帕呢?拿來我看看。”老夫人突然叫她,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是,老夫人請看。”
夫人接過帕子,無意間碰到了菱歌的手指,菱歌手一抖,方才用剪子戳得太深,傷口的疼痛傳遍了全身。
“你怎麼了?”
“會老夫人的話,菱歌並無大礙,隻是昨夜秋雨有些涼了。”
“那你可得小心點,這些日子不用伺候公子了。”
“是。”菱歌沒有多說什麼,頷首退到一旁,誰也沒有注意到,她拚命絞著衣角的手指其實是在拚命地止血。
老夫人看了看染了血的喜帕,沒說什麼放在了一邊。等新人奉過茶請完安,說教了幾句便走了,說是今日不適回屋進餐。
等陪著眾主子進過早餐,菱歌的嘴唇已微微發白。
“菱歌姐姐,你這是怎麼了?”玲瓏聽三公子回來說她病了,老夫人叫她這幾日不得服侍二公子,如今見她一個人往下房方向走去敢情這消息是真的,再趕上去一瞧,菱歌的臉色煞白,想必是病的不輕。
“我沒什麼大礙,就是有點累了。玲瓏妹妹,這幾日我不能在公子身邊服侍,再加上楊家小姐初到府上,你幫我多留心著點公子的情況,我會謝謝妹妹的。”菱歌說著取下手上的羊脂白玉鐲放到玲瓏手裏。
“姐姐這就折煞妹妹了,咱們一同在府裏處了這麼多年,我倆親如姐妹,如今姐姐有事叫妹妹如何不從。”玲瓏說著,又將鐲子遞還於她。
“那我就先謝謝妹妹了。”
“哎。”玲瓏扶過菱歌,想著菱歌原本也是該給兒公子做小的命,如今卻是隻見新人笑的份了,難免心中感傷。
“妹妹何故歎氣,可是有不如意的地方?”
“我剛才就看見姐姐裙上的血了,想必姐姐是用自己的血染紅了喜帕交的差吧。妹妹是替姐姐不平,想姐姐伺候二公子十幾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姐姐心裏全是公子我又怎能不知,現在楊家小姐嫁了過來,看那個樣子怎麼容得下姐姐呢?姐姐命苦啊。”
“罷了罷了,隻要能守在公子身邊,都是一樣的,菱歌再無他想了。”
“姐姐能這般想,楊家小姐能嗎?你又不是沒見昨天酒席上新豐公主鬧得有多凶。她們千金小姐一個比一個自視得高,她們眼裏能容得下你?就怕過幾日等她熟悉了情況,再來拿姐姐開刀,到時候姐姐可怎麼辦啊?”
“不會吧,我安安分分做我的,她不會拿我怎樣的。”
“我的好姐姐啊,你忘了大公子屋裏的那位是如何對待琳琅姐的麼,琳琅姐那麼潑辣的人物都離開潘府了,我勸姐姐還是早作打算吧,哪天我們公子也娶了親,我就去投奔你。”
“你個小蹄子,原來是給自己安排後路呢。看我不打你。”菱歌作勢要打。
“姐姐饒命啊,嗬嗬嗬,姐姐快去休息吧,玲瓏還得趕回去伺候公子呢,二公子那邊我會留意的,你就放心養病吧。”玲瓏嬉笑著跑開了。
那年潘家大公子成親不到三月,琳琅每天都被打得遍體鱗傷,睡馬棚,吃灑在地上的飯,當頭被潑開水,什麼都經曆過,最後無法忍受淩辱的琳琅便瘋了,被逐出潘府。那日琳琅穿著破的幾乎無法遮體的衣衫被直接推出門外,一眾姐妹回來都傷心了好幾天。
她也會像琳琅一樣麼?
想著玲瓏的話,她有些害怕,她不能那樣生活,離開潘府,離開潘嶽,她一刻也活不了。她從小所學就是當好潘嶽的侍女,她也隻會當潘嶽的侍女,她不能離開她的愛人啊。如果,琳琅就是她命運的終點,那她在成為下一個琳琅的前一刻就不會苟活。
往往殘酷的命運會滋生勇者,為了自己生命與未來而戰鬥的勇士,從來不缺向死的就決心。人生本就是場賭博,而這場賭博唯一的賭注,便是她的命。
拿命去賭,菱歌不知道值不值得,該不該去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