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的楓葉紅得剛好,隻可惜被昨夜一場秋雨打下了許多。菱歌端了清水從院中走過,昨日,她的公子迎娶了滎陽楊家的小姐,自是恩澤雨露魚水之歡。想起公子昨夜的笑容,她渾身不禁打起顫來。
“菱歌姐姐,這是給新人送水去麼?”服侍三公子的玲瓏推開房門,見菱歌走得極慢,扯了脆甜的嗓子喊她。
“玲瓏,你家公子可起了?”
“可不得起了麼?這可是親人過門頭一天,家裏頭誰不得早起了去跟老祖宗請安啊。姐姐你可快了些,不然遲了準得挨罰。”
“好嘞,我先走了。”
菱歌加快了腳底下的動作,手中水盆裏的水卻沒灑出半點。菱歌打小就在潘府了,服侍二公子以前在廚房裏做活,十歲不到的姑娘寒冬臘月裏劈柴一劈就是一個晌午,吃得少做得多,遇見二公子的時候麵黃肌瘦的都看不出人形了。
“誰做的孽讓這麼小得姑娘來做這樣重的活?姑娘家哪裏是來這世上受這等苦的!快別劈了,你叫什麼名字?”二公子仿佛天人一般光臨了潘府的這個小角落,那是她這一世都無法忘懷的場景。
“菱歌,我叫菱歌。”
“菱歌,你可願來我身邊伺候?不用再做苦活了。”
“不用再做苦活了,那有飯吃麼?”
“哈哈哈哈,傻丫頭,有。”
“我去,我去。”
自那以來,已是十載有餘。菱歌在二公子身旁盡心服侍,二公子待人寬厚,吃的玩的從來不少她的,就連琅琊也帶了她一起去,她一直以為,這代表這什麼,誰知道從琅琊回來,卻迎來了個新主子。
她早就是知道這個與公子訂了婚的楊家小姐的,公子說這位小姐是天上下來的,非俗世花草可比。誰能配上天人一樣的公子呢?天上下來的仙女也不能。
“公子,起了麼?”她站在門外,手裏的銅盆漸涼。
“進來吧。”門內一女聲優雅動聽。
她躬了身子推門進來,沒抬頭,隻見裳紅衣女子坐在銅鏡前,著了青衣的女子為其梳妝,好不從容大方。
“你家公子昨日醉得太過厲害了,我家小姐怎得也叫不來,勞煩這位姐姐快把公子叫起來吧。再晚些可就顯得我家小姐不懂禮數了。”青衣女子聲音饒是好聽,比她家小姐的好聽更甚。
“綠珠!”
“知道了小姐,我這不是為大局著想嘛。”
“就你知道的多。”
“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了嘛。”
菱歌在玉麵桌案上放下銅盆,拿了手絹浸濕為潘嶽擦拭臉頰,手掌,看呆了銅鏡前的兩人。
“菱歌?什麼時辰了?”潘嶽睜開墨眸,頭疼的厲害,昨夜之事一時忘了大半,就連昨個是新婚大喜之日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公子,已經是辰時,該帶少夫人去給老夫人敬茶了。”
“這酒可壞了大事了。回來再洗吧,菱歌,先更衣。”
“好的公子。”菱歌拿了幹淨的素衫來,幫潘嶽換上,這會子一低眉看見素白的喜帕上未見紅,心中鬆了口氣,表麵上又不好表現,便問,“這喜帕上未見紅可怎麼辦?老婦人是要檢查的。”
“誒呀這可怎麼辦?都怪姑爺昨天喝得太醉了,糊裏糊塗說了一堆什麼醉話就睡死過去了。”綠珠急得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菱歌朝她瞥了,這姑娘美得動人心魄,心中不禁緊張起來。
“還是我來處理吧,請少夫人和公子快些整理好儀容才好。”菱歌說著,手裏握著剪子滑破了手指,將血滴在喜帕上。
“你這是做什麼?”少夫人握住她的手指,有看看染了血的喜帕,聲音生是哽咽了,“謝謝你,你不必為了我這樣做的,菱歌。”
“這是女婢應該做的,夫人,還請快些到正廳吧,所有人都在等著您呢。”楊家小姐真是個美人,像公子說過的那樣,無關人間煙火。是富足的家庭造就的一切吧,沒吃過一點苦的世家小姐,但凡討過生活也不會美成這樣。
“好。檀郎,我們走吧。”
潘嶽牽了蓉姬,後麵跟了綠珠和菱歌,往正廳走的路上公子與少夫人那樣和諧,一白一紅,緊緊牽住的雙手,那是菱歌夢裏的場景。
到達正廳,果然所有人都早早到齊了,雖然不晚,可是新人最後才到終究是不禮貌的。堂上老夫人已經青了臉色,眾兄弟都不敢出聲。
“孫子,孫媳給祖母請安。”
“怎麼這麼晚才來,當這個家裏沒人了麼?”老夫人用力拿手杖敲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