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蝗禍(1 / 2)

去年,朔平府飛蝗蔽天,留下很多蟲卵。申巡撫很為此擔心,命令各地組織人手,挖蟲卵、滅幼蟲。

在我們那個時代,蝗蟲就像洪水猛獸一樣,令人談虎色變。蝗蟲有非常厲害的牙齒,最喜歡吃植物的肥厚的葉子——當然,植物的枝幹也很少放過。所以,大群的蝗蟲所到之處,真正是赤地千裏。水災、旱災和蝗災是我們那個時代最讓人擔心的“三害”。

交配後的雌蝗蟲把產卵管插入約十厘米深的土中,產下約50粒的卵。產卵時,雌蟲會分泌白色的物質形成圓筒形栓狀物,就像蠶繭一樣,然後再把卵粒產在裏麵。蝗蟲的卵約21天即可孵化。孵化的幼蟲從土中爬出來,外形和成蟲很像,隻是沒有翅膀,體色較淡。滅蝗的關鍵就是要在蟲卵還沒有孵化時將它銷毀,或者在幼蟲長翅膀之前將它殺死。

我們那時候捕蝗,陣勢和行軍打仗差不多。以十人為一隊,兩人持鍬,挖一條一丈多長、三四尺深的溝,浮土堆在對麵;四人在後,二人在溝旁,一齊用長帚將蝗蟲轟入溝中;二人在持長帚的六人之後,用長柄皮掌,將轟不幹淨的蝗蟲拍死。一名官員,領二百人,分作二十隊,每日可捕捉蝗蟲幾十擔。蝗蟲進入溝中後,就將溝邊的浮土推入溝中,再用槌子捶結實。那些藏在秸稈中的蝗蟲,就讓婦女兒童轟出,捕捉後可以出售,也可以拿到官府換糧食,隨百姓自便。

躲在河邊亂石中的,就在石頭上撒石灰,然後澆上水,將蝗蟲煮死;在峭壁上長帚伸不到的,就用噴筒朝上噴藥。有蝗蟲的田裏,就將跳來跳去的幼蟲用皮掌拍死,然後再用牛將田翻耕一遍,將蟲卵撿出。蟲卵看起來和花生的形狀差不多。蟲卵撿盡後,再用石滾將地軋平,最後再用鐵鈀刨一遍。南宋董煟的《救荒活民書》說,平地用牛翻耕,用羊群來往踐踏;頃刻間,蟲卵就會化為爛泥。我們照著試了一下,效果果然不錯。

我覺得朔州府最大的問題還不是蝗蟲,而是人心。於是我借滅蝗的機會,告示朔州百姓:

蝗之為災,其害甚大,然而它們所經過的農田,有的莊稼被吃光了,有的莊稼卻好好地,即使緊挨著的兩塊田,遭遇也會完全不同,這大概是有神在指使吧。神奉上帝的命令,來守護這個地方,那麼這個地方年成的好壞,神一定會主宰的。這裏的人民孝悌慈良,不應遭受災難,神一定會保佑他們;否則,蝗蟲就會肆虐。社會風氣不同,人心善惡不同,神就分別予以獎勵或處罰,冥冥中自有天理,不可有僥幸之心。

雖然是這樣,人之於人,尚許其改過自新,何況上天仁慈,難道忍心看見小民受到蝗蟲禍害,而不許人們改過自新嗎?所以世俗的祈禱,擺設三牲和醴酒,對天禱告,就是改過自新的意思。洗心滌慮,父慈子孝,神明為證,這樣,再用掩捕的方法去對付蝗蟲,蝗災就不難消滅。

怎樣才能洗心滌慮呢,這就要先從各級官員和讀書人做起,然後老百姓才會潛移默化。本府上任以來,到現在已經八個月了,才德菲薄,既不能用行動感動神靈,又不能用教化約束民心,每念及此,心中忐忑不安。八個月以來,朔州命案迭出,民眾自控的案件也為數不少,其中情況屬實的當然有,可是危言聳聽的也不少,可見人心不古,因此得罪上天。況且,我聽說父子之間,慈愛與孝敬之心非常淡薄;夫婦之間,結婚與離婚,非常隨便。仁義之心不存,貨財之念太重,本府非常痛心。這樣,不僅會招致天災,而且對於世道人心的變化,大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