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頭綁官差(1 / 1)

井研縣的差役將人犯押解到省,然後就到總督衙門喊冤說:資州的牢頭周鳴同等人將他吊起來拷打以勒索財物,並且說凡是入監的人犯無不被這些人淩虐拷逼;資州的吏目(知州下麵佐理刑獄並管理文書的人員,品秩為從八品、從九品或不入品流)薑淳得到這些人的好處後,就縱容他們胡作非為。琦相派候補知州鄭安仁前往徹查。

牢頭周鳴同,因為將父親推倒在地並致老人死亡,被判監禁終生。他在監獄裏呆久了,當上了牢頭,就在監獄裏開小押(一種典當形式),收很重的利息,利滾利地盤剝囚犯。後來他還可以隨意出入監獄。有一個女犯入監,周鳴同將她強奸了,吏目薑淳知道了不依不饒,周鳴同就送了薑淳二百兩銀子,薑淳也就不再過問了。凡有人犯入監,周鳴同就帶著緩決的犯人將新來的犯人吊在柱子上,用水桶盛水掛在犯人背上,還強迫犯人用嘴吹夜壺,還給犯人上竹簽勒索財物;總之人犯不給到他們滿意的錢銀,他們就不停下來。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隻是吊打勒索同監的犯人,後來就發展到勒索臨時寄監的人犯,再後來就連辦案的差役也不放過。周鳴同每次孝敬薑淳白銀四十兩,前後一共送了四百多兩,薑淳的家人也得了八九十兩。

井研縣的差役押解犯人到省裏,經過資州,在資州監獄借住一夜,牢頭周鳴同等人就將犯人和差役一起吊打勒索,犯人和差役都被折磨得痛苦不堪。井研縣的差役到資州的知州衙門喊冤,知州舒翼問明了情形,就將周鳴同傳到衙門責罰,打算將他枷號在監獄內一段時間。周鳴同得知後,便命令犯人們鳴鑼擊鼓,並放火焚監——幸好被撲滅了。知州舒翼害怕了,不敢再追究此事,就將周鳴同放了。

差役告到省裏,琦相派委員查得實情,將案子提到省城審理,將周鳴同等三個犯人按原來的罪名分別在秋審後處以死刑,吏目薑淳也被判處絞刑,薑淳的仆人被判處徒刑,知州舒翼因失職被降職。

四川的刑事案件數目之多,天下第一。很多州縣官員憑自己的意思任意判決;有些案子報到省裏,或者是遞上來的卷宗,臬司衙門稍不注意,就會造成冤案,從而生出很多麻煩。仁壽縣縣令恒泰,將一起強奸重案逼迫被害人承認通奸,如果不是我將案子提到省裏在臬司衙門親自審問,那麼道光二年山西閻思虎的鬧劇就會在四川重演。

至於其他把仇殺判成奸殺,把小偷打成大盜以及將犯人裝籠置卡淩虐致死的冤案不知凡幾。

成綿道徐有壬,琦相不喜歡他留在省裏,每次排班接見的時候也不叫他,命令他到省城以外督辦緝盜事宜,並兼帶清理號房。徐有壬行經成都、綿陽、資州等州縣,不到半年時間就刑戮了八十多人,聽說有時甚至先責打人犯兩三千小板後才將犯人處死。我聽代理綿陽知州的李象昺說:“徐道員引用法律不是很準確,這中間有很多人是含冤而死的。”徐有壬辦理的這些案子,都沒有向臬司衙門彙報,也沒有留下卷宗。當時啯匪案件眾多,琦相意在從嚴,所以徐有壬才得以殺伐自專。

本來,治亂世當用重典,可是製造冤獄卻是要遭報應的。即用縣縣令張見田,刑法暴虐,胡亂殺人,結果在代理中江縣令時,被冤鬼捉住,在床上輾轉反側,口中喃喃有詞。張見田死後,他的妻子兒女流落成都,回不了貴州原籍。候補縣令李諤,以前在省裏審問啯匪案,唯一的本領就是刑訊逼供,後來因欠下藩司庫中的款項,屢催不交,被彈劾撤職,勒令償還——處罰也算是很輕的了,可他竟然拿刀朝自己的胸上、肚子上砍了好幾刀,沒有死成,最後還是投井而死。候補縣令毛震壽在雙流抓獲啯匪後,將犯人嚴刑拷打——這些都不算什麼,駭人聽聞的是他竟然將犯人扔進鍋裏煮了——大清律裏可沒有這樣的律例。

酷吏們羅鉗吉網,實在過分。我蒙受皇恩,掌管一省刑法,報告到我這裏來的,我一定不能容忍這種虐民行為;可是那些沒有申報到我這裏來的,我也沒有辦法禁止。我的繼室王夫人聽說四川的命案盜案特多,隻要一聽到官署西邊鞭撻犯人的聲音,就非常傷心難過,每天祈禱我能夠升官調離這裏——她實在是擔心我無心之間造下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