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代理布政使有多長時間?”
“六個月多一點。”
“清查庫款,是你辦的嗎?”
“藩司陳士枚沒有辦完就升職了,我到任後,接手查辦。”
“四川庫存,還有多少銀子?”
“臣交卸時,還有一百三十多萬兩。現在還有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每年的田賦,足夠供本省開銷嗎?”
“四川是每年接受朝廷撥款的省份,每年廣東還會協助一部分糧餉,以供西藏駐軍使用。”
“四川省城駐軍共有多少?”
“四川省軍、督、提、城四標,共約三千多名,具體數字記不清了。”
“省城的米糧夠吃嗎?”
“成都下屬十六個縣,全部依靠都江堰的水灌溉,從來沒有荒歉,這就是所謂的沃野千裏。四川本來是魚米之鄉,不但足夠供應本省百姓,並且接濟兩湖和江南,老百姓的生活並不艱難,隻是遊手好閑的太多,所以地方上容易滋事。”
“遊民為什麼如此之多呢?”
“四川水陸通衢,陸路由陝西、甘肅從寧羌州入蜀,水路由湖北宜昌至重慶、夔州入蜀。來往商旅,無論舟車都需要雇請纖夫,負繩牽挽,盤旋而上,到了四川以後纖夫就用不上了。這些纖夫沒有落腳的地方,又沒有錢回老家,下水的船隻又不用雇纖夫,所以這些人流落異鄉,群居為匪,因此每次辦一起啯匪大案,脅從的人多半是遊民。”
“那麼怎麼辦呢?”
“除了有犯必懲遇案嚴拿之外,也別無他法;如果所在地方的官員緝捕得力,這些人就有所忌憚。”
“四川吏治怎樣,官員是否勤政,能幹不能幹?”
“州縣官員中人才出色的很少,多數人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總之是全靠上司提倡。”
“你明日再遞牌子吧。”
我向皇帝跪安,然後便退了出去。
初五日五更,我第三次到宮門伺候。皇上說:“我放你做貴州藩司,貴州土地和人口都很少,庫存的錢也不多,你可不能任聽下屬鬧出虧空來。依我看,地方官和京官不同,地方官確有政跡可考,是因循守舊還是力圖振作,從遞上來的奏折裏,我就看得出來。理財固然是藩司的本職工作,可是考察官吏卻是當務之急,地方得人而治。你是讀書明理的人,還要我多說嗎?記住,用人不可先有成見,進入仕途的有四種途徑,滿、漢、科甲和捐班,哪一類裏麵沒有人才呢?我最不放心的是捐班,他們沒讀過書,捐官本來就是將本求利。“廉”這個字,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難了。既然說捐班不好,為什麼又準許開捐呢?”皇上拍手歎息道,“隻因為經費無所出。既然已經允許,這些人請訓時,又怎麼能不讓他去上任呢?那不是騙人嗎?”
“皇上這種不得已的苦衷,海內的臣工,大家都是理解的;況且皇上克勤克儉,即使準許捐資做官,也不過是為地方百姓考慮罷了。”
“你們受國家重恩,做這樣大的官,還不肯為國家分憂嗎?不管是你們彈劾的還是舉薦的,送到我這裏,或者勒令退休,或者送部引見,我絕沒有不準的;你辦事公正持平,那些下屬也就聞而生畏。”
“臣到任以後,一定隨時留心察看,如果捐納人員中實在有不能勝任的,我一定與總督和巡撫商量後詳細奏明,一定不敢為了討好屬員,而置一方百姓於不顧。”
“總督、巡撫當然是封疆大吏,藩司和臬司一省又有幾個呢?難道不也不是封疆大吏麼嗎?督撫的話,固然不可不聽,但也不可盡聽,你遇事總要自己拿定主意,才不至於隨聲附和。”
“臣分內的事一定不敢推諉,分外的事也一定不會擅專弄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