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一帶,很久以前就受到野番的滋擾,黃河以南,野蕃的黑帳越來越多。甘州、涼州、肅州、西州四府都不堪其擾,就連馬廠繁殖的馬匹,也幾乎被搶掠一空。提督、總兵等將領,總是報喜不報憂。居民被害的很多,以前雖然幾次查辦,而番賊的窩巢,如柯柯烏蘇、額爾貢等地方,從來沒有官兵去過,不過是浪費軍餉,捏造戰況報功而已。所以賊匪膽子越來越大,視官兵如兒戲。再加上熟番、漢奸以及蒙古、回族部落互相勾結,竟然侵擾到甘涼大道。來往的大員都飽受驚擾,連新疆駐軍的軍需物質都被他們搶走了,簡直不成體統。
我三月到達甘肅時,琦相就有了剿辦賊番的想法,他整天在校場練兵,不回總督衙門,也不和人商量。因為軍務非我藩司職責,我也就不便過問。等到琦相命令我籌餉運糧,我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七月中旬,琦相上奏委托我暫時代理總督衙門事務,劄文結尾抄錄奏稿,裏麵有“酌帶官兵一千二百員,巡查邊卡,遇賊剿辦”的話。我和按察使明誼一齊拜見琦相,勸說道:“番賊肆虐,依法必誅。隻是番賊出沒無常,聞風即逃,如果大帥勞師遠征,找不到番賊,那怎麼向皇上交代呢?大軍一動,兵餉開支就不是個小數目,事宜慎重,還請大帥三思。”琦相承認我們說的話在理,可是出征日期已定,前隊早已啟程,事情已經停不下來。
後來聽說官兵到達柯柯烏蘇,番賊已逃走,大軍追到馬慶雪山就停了下來。回兵時將雍沙地方的番人營帳洗蕩一空,捉獲了五十七個冬都魯人,派西寧道文桂解送到省城,命令我、明誼和文桂一起會審。
十月初,西寧道文桂將人犯解送臬司衙門。當時,臬司明誼因為辦案去了京城,代理臬司的是鞏秦階道(康熙二年置洮岷道,領鞏昌府、秦州、階州,乾隆二十八年更名鞏秦階道)朱其鎮,號九山,浙江人,和我是已醜同年,在翰林院又一同共事多年;等到他外放甘肅道員時,我正任陝西督糧道,還資助了他路費四百兩。我來到甘肅,九山兄因為老病不支,想再升一級後就歸隱田園,恰好臬司出缺,我就致函琦相商量讓他代理臬司——後來的事實證明,我這一次是害了他,又委任慶陽府知府步際桐代理蘭州知府,後者也是已醜同年。文桂將犯人解交,朱其鎮邀我一起查點人數,按照從西寧帶來的口供,讓翻譯馬圖逐一傳問。
據馬圖稟報,所有人犯都沒有翻供。第二天,代理臬司朱其鎮會同代理蘭州府知府步際桐等,在臬司衙門逐日審訊,至於說他們是如何訊問的,委員從未向藩司衙門通報過。因為刑名案件屬臬司職責,況且又有臬司親自督審,我也就不便過問。到十月底,人犯供招已定,臬司又邀我和文道台一起過堂,犯人口供雖然聽不懂,不過看他們的表情好像也並非勉強。後來營中將這些番人搶劫的證據送來,也都是步際桐與臬司還有各位委員一同核對的,我一概不知。上報後,琦相再次過堂。第二天,琦相對我說:“這些人供詞切實可靠,殺了他們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次出征,琦相認為青海辦事大臣哈勒吉那養癰遺患,既不能震懾番匪,迫使他們早日回到老巢,又不能糾察漢奸,阻止他們互相勾結;而且青海辦事大臣衙門裏的書役、翻譯有很多人也與番賊勾結,希冀坐地分贓。琦相到西寧後,並沒有請哈勒吉那一同剿賊,等到事情完畢,又不一起聯名上奏,簡直就把哈勒吉那看作一個贅疣。
哈勒吉那心裏非常害怕,又受人挑撥,就彈劾琦相“濫殺良番,恐開邊釁”。皇上三次命令琦相明白回奏。琦相反複疏陳,並彈劾哈勒吉那“素不識字,憚於用心,屬下的書役、翻譯,半通番匪;對境內旅館窩藏盜賊全不查處;對蒙古約束不嚴,也不善於約束”。奏折送上去後,皇上心中疑慮仍然沒有釋懷。當時皇上登基不久,廣開言路,大小臣工都想趁機好好表現一番。琦相幾次被參劾,列出的條款有很多根本就是汙蔑和誹謗,完全不合情理的事也敢妄陳。琦相厄運將臨,番匪幸逃誅滅,這大概是上天注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