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擊長毛,屢敗屢戰·從獨流到舒鎮(1 / 3)

軍中過新年,向來不必互相拜年——這倒省卻了我在衙門時的許多應酬。李采卿招降了賊軍的中藥總製蕭桂芳和一個姓林的小頭目等共七個人,勝帥派我和采卿一起審問這七個人,想利用這幾個人招降更大的賊將,或者讓他們回到賊軍中做內應,可是這七個家夥都沒膽量答應。勝帥把這件事奏明了皇上,皇上分別賞賜這七個人頂戴功名,以籠絡降兵。

後來果然不出我所料,正月初十賊軍便從獨流開始逃竄,途經靜海,緊貼著侍衛蘊秀和將軍瑞昌的軍營溜了。大家隻知道賊軍逃竄了,但不知道他們逃跑的路線,也不知他們要逃往哪裏,隻聽說沿途焚燒劫掠得很厲害。

勝帥從獨流、僧格林沁郡王從王慶坨分路追擊。天寒地凍,軍隊踏冰而行。我用駱駝馱著行李,自己坐著肩輿趕路,走到王家口時,已經快半夜了,找不到住宿的地方。王家口有一座破廟,正殿已經被強而有力的人占去了,隻剩下兩間小廚房,我們就在炕頭煮飯吃,家人也隻能在地上鋪上稻草席地而睡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在床上簡單地用過早餐,然後帶隊繼續前行。天氣嚴寒,賊軍的屍體到處都有,都是被僧郡王的軍隊追殺的。晚上到達大城,借住在老百姓家裏,我和崇厚同屋。大城縣縣令是個廣東人,吆五喝六的,讓人生厭。這天晚上,兵勇為了爭搶妓女,在縣衙前互毆,軍官出麵也攔不住。路過的集鎮,隻要是賊軍經過的地方,都是滿目瘡痍,居民逃亡殆盡。從去年臘月到今年正月十三,天空一直濃霧彌漫,我有將近一個月沒有看到太陽了。

正月十四日,我們抵達大營。賊軍此時已經占據了舒鎮各莊,我軍打了幾仗,都沒有占到優勢。勝帥派我和山東布政使崇恩在九村紮營。侍衛蘊秀對我說:“九村過於逼近賊軍,實在很危險。”我到村中查看了一下地勢,下令將全村所有棗樹全部砍倒,就在棗園裏安下營來。崇恩和我連營而駐,後來副都統雙成帶來300餘人的馬隊,就駐紮在了我和崇恩的兩營之間。

我派人送信告知糧台張起鵷,請求他派幾十個民夫來,在營前築一道工事挖一條戰壕以保證安全。九村距離賊軍不到兩裏路,一舉一動,賊軍了如指掌,假如沒有工事和戰壕,何以禦敵?可是張起鵷對此漠不關心,我幾次催促,才撥來十多個人應付了事。

勝帥來營中視察,我派德順帶隊操演。勝帥看過操演之後說:“槍炮還過得去,隻是還不太熟練。”勝帥又命令雙成將馬隊另紮一營。我勸雙成:“你那邊一無工事、二無戰壕,恐怕不宜馬上移營。不如稍緩幾天,等工事和戰壕完工後再移未晚。”雙成年約七十歲,本在浙江駐防,喜歡賣弄風雅,軍旅之事完全不懂。我在西安任糧道時曾和他一起共事,他這個人老奸巨猾,精於牟利,除此以外沒有別的本事。

二十七日夜裏,我正在巡視工事,把總王正跑來報告:“敵人來了。”我趕緊提刀出巡,隻見從西南方向飛來無數火彈落在我們營中。我傳令軍隊對著西南方開槍放炮。當時軍中還有100多杆抬槍,小槍也有100多杆,200多杆槍一齊射擊。崇恩營中也一麵鳴槍放炮以助聲勢,一麵派人飛騎往勝帥處求援。

敵我兩軍相持了一個多時辰,就看見東北方向雙成營中火光衝天,殺聲大作。我提刀站在營門正中,不準一兵一勇妄動,擔心賊軍聲東擊西,隻是派幾名衛兵前去打探。不一會,就看見雙成狼狽不堪地逃到我軍營前,我才知道雙成的軍營已經被劫。賊軍殺死旗兵,搶奪馬匹,到四更將盡時才回到敵巢。

崇恩感慨地對我說:“今日之難,我們恐怕終生難忘。”雙成用手撐著腰挪到我的床上躺下,我也隻好和他擠在一起睡了。這時,勝帥營中派副將吳璋來報告:“已派吉林馬隊200人來援。”我沒好氣地回道:“代我敬告諸公,就說賊軍已退,現在大概已經回到老巢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