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淹馮官屯(2 / 3)

後來,水勢越來越高,馮官屯漸漸被淹在水中,登上城牆向村裏看,隻能看到幾間房屋的屋頂。泅水出城投降的賊軍,絡繹不絕,這些人或殺或不殺,就看僧郡王當時的心情而定,其他人不得與聞。

我對總兵經額布說:“這個時候壁壘森嚴,水勢好大,夜晚守禦應該不是很難了吧?”經額布說:“昨晚賊軍在村裏吹號呐喊,兵勇們就嚇得紛紛逃下城牆,您以為在這種情形下,這些官兵就可以依賴嗎?”

賊軍雖然被困,仍然經常施放冷槍,我站在帳前遠看的時候,有一個三盟來的衛兵就對我說:“這裏不安全,大人您最好坐在地上,以免意外。”我剛坐下,一顆子彈飛來,擊穿了衛士的帽子。我笑著對衛士說:“有好心者,必有好報。軍旅之中,報應就是這麼快。”

據來投降的賊軍說,莊子中遍地都是水,隻剩兩三丈見方的幹燥地方,是李開芳支床的地方。其它的賊軍都棲息在泥水之中。莊裏的稻穀和小麥還有兩囤,火藥還有幾竹簍。稻穀和小麥沒有地方可以碾和舂,有糧食也沒法吃。

大營裏麵原來有炮彈,是前任直隸總督訥爾經額所造。炮彈裏麵裝有火藥,是一枚空心西瓜大的鐵球,鐵球裏麵裝有鐵片和毒藥。如果炮彈射入賊營,落在地上就可爆炸,一次就可以炸死幾百人;隻是炸起來沒有準頭,有時候不等飛到賊營就落了下來,有時候落進了賊營又不炸,常常白白浪費火藥無數。前幾天,炮彈射出後,恰好落在群賊居住的屋中,裏麵還藏有幾簍火藥,頓時爆炸聲響成一片,賊軍死傷無數。賊匪見形勢一天比一天危險,投降的人也就一天比一天多。

據說,莊子中已經沒有幹淨的水可以喝,飲水者皆染病而死。大家很奇怪,既然到處是水,為什麼無水可飲?投降的人說:“雖然到處是水,但又髒又臭,還有蛆蟲在爬,人馬的屎和尿都泡在水裏,風吹日曬,人喝了必死無疑。”群賊的腳長期泡在水裏,水已經漲到了膝蓋,賊軍大腿以下爬滿了蛆,萬無生理。賊首李開芳仍然發布文告,負隅頑抗。我對僧郡王說:“他知道自己罪大惡極難逃一死,所以困獸猶鬥。再過三五天,我們就可以進莊捉鱉了”。

隻是沒想到,李開芳這家夥竟然先投降了!

我到前營向僧郡王道喜。他問:“您從哪裏來的?”我答道:“從南鎮趕過來的。”他說:“李開芳已經到了大營,不妨去看看。”僧郡王住的地方距離大營,還有三裏多路。僧郡王又說:“投降的賊匪,我已派副都統曾慶和經額布監斬。今天天氣炎熱,大營那邊一定臭不可聞。您且先去,我在這裏還有些事情處理。”

我來到大營,李開芳坐在僧郡王帳篷內,看見我們進去,也還知道站起來致意。這個賊酋頭上裹著花洋布毛巾,上身穿一件月白色的緊袖小襖,下穿青色縐綢單褲,腳穿短襪和一雙紅色繡花鞋。他的臉色白中帶黃,顴骨很高很瘦,雙目向下,兩鬢上各垂著一綹長發。張子班說:“看這家夥的形貌,怎麼也不像造反的人。”我說:“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的狠毒,就好比梟和獍是食母的禽獸,它們的凶狠在於本性,而不是在外表。”

下午四時左右,僧郡王回到大營,派人將李開芳押進大帳,李開芳向僧郡王跪下,自稱“小的”。僧郡王有意安慰他說:“本王既然準許你投降,就絕不會殺你。將來攻打江南,本王還要帶你去立功——對於平定江南,你有什麼主意沒有?”李開芳說:“江南瓜鎮各營,我可以代朝廷招降,如果一味依靠武力攻打,反而很難。”僧郡王稱讚道:“你的主意很好。大將軍惠親王想見你一見。他見過之後,就會打發你回到我這裏,你就可以隨我南下。我想你在京城也不會耽誤很久吧。”僧郡王說完,立即派張子班和培城還有經額布帶領幾百名馬兵和步兵,押送匪首李開芳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