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淹馮官屯(1 / 3)

幾天後,我又由崇恩營搬到馮官屯附近村莊居住,托病不出。同仁叮囑我出見僧郡王,於是在三月十五日前往。這時正好有人來獻計用水淹沒村子,可是運河的地勢低,馮官屯的地勢高,把水位抬高不是件簡單的事。僧郡王因為在連鎮用水淹得手,食髓知味,這一次也決計用水淹。他命令沿路築堤,開渠引水進入馮官屯。先用木樁將大營的圍牆加固,挖出石洞,派幾千名兵勇用車拉用手推,而且用上了戽鬥(就是灌溉農田用的水車)。僧郡王對我說:“這是蠢辦法,實在是為了避免兵丁傷亡太多。我說:“這個辦法雖笨,但的確可以將賊匪一舉殲之。”

僧郡王派我到南鎮上遊,會同副將史榮椿和一個姓黃的守備共勷其事。我的任務是每天到僧王營中稟報開渠引水的進展。南鎮是南北通衢,人煙稠密,離大營十五裏,我每天早飯過後就走到橋頭查看水勢,然後到大營稟報僧王。一路上,有看不完的風景。商業街距離大營五裏,醫卜星象無所不有,也有花腔戲,賣藝的都是一些新疆回人,隻是不敢進入大營罷了。兵勇們既然沒有仗打,整天東遊西蕩,有的幹脆以養傷為名住到南鎮,請說評書的前來解悶的。至於大煙館和賭場,就更不用說了。

勝營駐在高唐時,營房旁邊就有人開設了臨時妓館,隨營搬遷。這些妓館門口不但有兵勇進進出出,當官的身影也不少見,真是恬不知恥。大營距茌平腰站不過幾十裏,那裏一向是煙花雲集之地。勝帥的弟弟恩保,經常和委員中的無賴少年借著遛馬為名,到那裏一度春風。

有一天,崇恩對我說:“昨天有山東省的一個鄉紳問我營中有幾個德貝子,我告訴他就一個。鄉紳又問:‘是不是長得又高又胖的呀?’我回答:‘是啊。’鄉紳就說:‘德貝子先派人到茌平找到一家旅店,叫了一個妓女一起過夜,不知怎的,看上了店家的床,就用幾百兩銀子買了下來,用駱駝拉到京城去了。’堂堂一個貝子,行事怎麼這麼荒唐呢?”

崇恩又說:“昨天我派巡捕劉都司到德貝子營辦事,劉都司和德貝子的傭人王弁一向熟絡,所以不等通報就徑直走了進去。德貝子在油布帳房後麵又建了一間土房子,旁邊另開了一扇門,與帳房連通。劉都司誤推進門,就看見裏麵坐著一位年輕女子,一問,才知道是茌平的一個妓女。這個妓女不僅劉都司看見過,所有騎馬從德貝子營帳後麵經過的人都可以看見。”我說:“這些事,可以說是聞所未聞,可見老話說得不錯——婦人在軍,兵氣不揚——難怪賊軍難以平定。”

營務處委員也在座,拍手笑道:“還有更稀奇的呢。有一個吉林來的知府,見一個黑龍江來的衛兵長得白淨英俊,帳篷和知府帳篷又緊挨著。知府就假裝向這個衛兵獻殷勤,和這個衛兵結為兄弟。到了夜裏,知府淫性大發,就按住衛兵求歡,衛兵拒而不從,兩人還打了起來。隔壁帳篷的官兵聽了,都掩口而笑。”我說:“上有所好,下必為甚,此言不虛啊!”

四月十六日早上,糧台海瑛派人來通報說,賊首李開芳今天要來大營投降——這真是一個突如其來得好消息。

先前,賊軍看見官軍築牆,全軍忽然撲出。守將格洪額見狀,帶領人馬率先逃跑,賊軍於是攻占了炮台,將炮眼全部釘死,並且將原來投降的毛勇石都司抓了回去——一刀刀地剮了,又用鍋煮著吃了,真是慘不忍睹。僧王聽到警報,帶隊趕過去,騎的馬被抬槍穿透前胸,跟從的衛兵也中彈身亡,幸運的是,僧郡王本人沒有受傷。官軍開炮轟擊,賊軍又撤回了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