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我起了個大早,五更赴慶祝宮祭拜聖上牌位,然後隨樂督到東邊各廟敬香。樂督回衙署,我們也隨同前往,到二堂拜年,兼帶祝壽。樂督的生日正是大年初一——也就是你們現在所說的春節,我們那時稱為元旦。
我回衙署後,到家廟行香。然後是府縣官員來拜年,坐了片刻就走了。午飯後,我再赴各署拜年。
初二,我隨樂督到西邊各廟行香,並隨樂督登上城牆,祭祀本城守護神,然後到給我拜過年的各處官署答謝。
初六,我請樂督喝酒看戲,到初七淩晨才結束。接連幾天,各衙署迭為賓主,於是我每天都困在酒食之中。
循化廳撒拉爾部族的回民,因互相鬥毆而打起了官司結訟。案子以外的回民,到循化廳看望,被守城的士兵攔住,雙方打了起來,互有殺傷。通判韓錫麟不管,回民憤激,於是聚眾圍城。米參將和韓通判聯名報告到省裏。又據代理河州總兵趙延烺稟報督署:說撒拉回子已將驛道上的橋梁拆毀,文件無法傳送,河州的回民也暗地裏和他們勾結。官府已經派了三百名標兵前往剿捕,並已經從鞏昌調來二百五十名營兵幫助守衛河州城,同時請求從省裏調八百名馬步兵丁前往會剿,並請求給五千兩餉銀。
樂斌將趙總兵的稟文給我看,問我怎麼辦?我說:“省城的守兵本來就不多,不宜輕易外調。如果趙總兵所報屬實,河州距省城不到二百裏,省城裏的回民極多,他們一向強悍,並且大多與河州回民有各種親戚關係。他們雖然未必會起來造反,但這些人殺人搶劫,內外交哄,為禍不小。我們最好暗地裏派兵鎮壓並安撫,而不應該冒冒失失派兵出征。如果命令河州和循化廳將軍隊撤回,大夥都感到非常害怕。我想要是派文武大員到巴燕戎格曉諭恩威,伸其委曲、散其黨羽,等事情平定後,再查出帶頭鬧事的予以嚴懲,這才是上策。武官們習慣在報告裏誇大其詞,我們不能深信他們的片麵之詞。循化城隻有兩座城門,不過是一個土崗子而已,又沒有深溝高壘,如果回民誌在攻城,那麼幾百人頃刻之間就可以將循化城夷為平地,又何至於‘圍攻三天,城上槍炮如雨,回子才退去’?米參將是河州本地人,在循化廳廣置家產,剝削回民,這樣的軍官應該調查後參劾撤職。”
樂斌說:“如果請兵不發,萬一真的出了什麼問題,誰能負起這個責?”我說:“我說的本來就是個人意見,不足為憑。如果說按趙總兵說的請餉發兵,那麼就先發兩千兩吧,軍隊經過的地方,命令各地官員按照本省供應軍隊的標準提供後勤。我不明白的是,趙總兵為什麼不就用河州標下的兵,坐守本城,反而派河州兵出剿後撤回,而又另調鞏昌的營兵來守河州?多一番調動,就多一項開銷,將來報賬又是難事。”
過了一會兒,副將成瑞入見,樂斌將我的話告訴他。成瑞說:“藩台大人說得很對。省城裏的兵隻有一千二百人,距離河州一百多裏,與其等到發現敵情再調外兵,不如就留在城裏——他們對地形較為熟悉。”成瑞又說:“趙總兵實在是沉不住氣,外間傳聞的情形並不像他所說的那樣嚴重。”樂斌本來是打算發兵的,聽到成瑞的話才醒悟過來。他命令西寧道崇保親自查明後詳細上報,如果不發兵的話,對回民就要妥為安撫。又派參將陳致和帶著幾名千總和把總去河州查看虛實。
沒過多久,崇保就報告說,回民情緒安靜,不用發兵;並說回民已經具結悔罪,答應賠償損壞的大橋並修理道路。至於回民圍城的事,好像沒有發生過。大概因為循化廳是崇保的下屬,所以崇保不肯直說趙總兵所報不實。韓錫麟和趙延烺,一麵濫冒,一麵借此保舉所謂的立功將佐,完全不為國家著想。這樣的官員如不參辦,何以服眾?韓錫麟年已七旬,兩耳重聽,上次因野番搶劫紅帽兒的貨物而被撤職,後來那遜阿古拉辦理招降野番的事情,韓錫麟求那遜阿古拉為他求情,樂督沒有答應,韓錫麟就上書督署,說那遜阿古拉收了野番的賄賂,所以才做出招降的舉動來。又說野番出沒,通判沒有義務抵禦,此事已經由禦史條奏,應由總督隨時征撫,通判不應受到處分。樂斌看了韓錫麟的詳文後大恐,命令藩司徹查那遜阿古拉,也就不敢再提彈劾韓錫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