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受野番滋擾已經很久了,自從琦相獲罪後,舒興阿和易棠兩人先後接任總督,此後無論野番如何滋擾,概不上聞;有時賊寇甚至逼近紅水(屬於皋蘭地麵,距蘭州隻有一百多裏),來去搶奪,官兵也沒有辦法;野番甚至在新疆大道上將五萬兩軍餉搶去,殺死官兵無數,官府對此也毫無辦法,賊寇氣焰因此更加囂張。
提督索文兩次帶兵剿捕,附近牧場才漸漸平靜。而新疆大道上,仍安置有三千名獵戶,來往護送官商,並允許他們淘挖金砂作為生計,不足的部分則攤派到全省官員。此意見谘詢戶部後便立了案。可是獵戶們大多粗獷剽悍,又多是回民,桀驁不馴,奸淫搶奪的事情也經常發生。地方官如果將他們繩之以法,他們就千百為群,打傷差役劫走人犯,公然抗拒朝廷。安肅道雖然請求樂督嚴令警告,也沒有多大威力。
提督索文賞罰公平,又是回民,所以還能駕馭那些獵戶。但索文也不過是用好話哄著、用錢財籠著,想要指揮他們,也指揮不動。這些獵戶登記在籍冊的不過三千餘人,而混在中間淘挖金砂的就有不下幾萬。近年來兵氣疲懦,這些家夥們也看在眼裏,假如這些獵戶有朝一日真的揭竿而起,有誰能征服他們呢,這也是心腹之患啊。索文明知這些人剽悍恣肆,可是一心遮掩,也不喜歡別人提起,這樣就成了騎虎難下之勢。固原提督經額布私下對我說:“這事隻有索提督可辦。如果索公走了,調我來接任,那我就隻能稱病辭職了。”索文討伐賴川祝魯果地方的野番,共用經費三萬多兩,由總督、提督、“兩司”和道員以上官員捐款辦理。我捐銀七千兩,蒙皇恩被賞戴花翎。所用的銀子,都是由索文在司裏領去,藩司衙門概不過聞,因為是捐款,所以奏折內聲明不用報賬。索文有一本開支賬本,送到司裏備查,但也無從核算。
新疆南路八城,自乾隆年間開拓以來,至今已一百多年,每年需幾百萬的餉銀。從前糧餉充足,各城都還儲備有機動資金,總計已消耗帑金不下千萬億兩,而且日久月長,還不知要耗費到什麼時候。以前回疆的幾次反叛,都是由於辦事大臣的逼迫而激起民變。各城的辦事大臣,大半不學無術,特別是東北過來的,最是貪婪暴虐,有的奸淫回族女子,還不放她們回去;有的遇事苛求,任意攤派。伯克們也都是靠行賄才坐上這個位置的,一樣生性貪黷,往往將虧取贏。所以,辦事大臣每勒索一石米,伯克就要層層下派幾百石的負擔給百姓;辦事大臣每要一份物件,伯克就層層下派幾百件的負擔給百姓。因此回族的各部百姓對伯克積怨入骨,一旦找到機會,就誅戮伯克,殘害官兵,就是辦事大臣也很少有幸免的——那些幸免的,也都是事先得到消息就逃跑了。
京中各門侍衛,在京任職的時候又苦又累,等到有了機會當了辦事大臣,任滿回京,腰包無不鼓鼓的。另有一些專跟辦事大臣的家仆,熟悉關外情形,聚斂作惡,成為百姓的禍害。這些人遇到辦事大臣出京沒有路費,就自己出資,為他們製辦行裝,雇請車輛,沿途折車折價,滋擾驛站。而當站的州縣,雖然知道他們不過是借差勒索,但沒有人敢不小心應付;遇到貪得無厭的,州縣也會派出強能刁悍的家仆來支應差事。州縣官的家仆當然也想得好處,可辦事大臣的家仆想得的好處更大,於是經常發生辦事大臣的家仆鞭撻毆打州縣家仆的事情發生。跟著辦事大臣的家仆,名為主仆關係,其實多半是朋友;會客時雖然這些家仆會服役伺候,但宴會上就不分彼此了,根本就是一夥;等到大臣上任,大權也就歸了這些家仆,他們就誘導大臣壞事做盡。他們先前借出的款項,這時候自然加倍償還,然後剝削回民,互相勾結分贓。雖然不一定回族八個城都是這樣,但像這樣的,十居八九。
等到回民發生暴動動,朝廷就要興師征討,萬裏運糧,動輒耗費億萬錢糧。而那些不肖官吏,卻是名利兼收,使國家承受無窮之累。近年來,兵餉拖欠很多,餉銀不能按時發放,難保他們不向回民借貸,甚至強行勒索。這次喀什噶爾回民滋事,聽說也是由攤派引起的,雖然整個事情持續不到兩個月,但已耗費帑金十多萬。藩司衙門把司庫翻了個底朝天,但仍然左支右絀。戶部雖說下撥了五十萬兩,可是各省解到的還不到一半,藩庫幾乎枯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