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放兵勇的餉糧時,我曾叮囑吳鴻源,隻能發兩個月的,兩個月後就不能再領。可是吳鴻源回來後,依然請發勇糧。慶製軍讓我酌情再發半個月或者二十天,我隻好又發了半個月。可是吳鴻源仍不滿足,再次稟請製台,被慶帥訓了一頓才罷休。
吳鴻源消停了,他手下的這些水勇卻不消停。這些人大都住在南台島,因為換錢和錢鋪起了衝突,竟然將鋪夥縛了,關進了船艙下麵——這些家夥們其實和海盜並沒有什麼差異——導致南台全島罷市。海防同知陳謙恩派人來報告,吳鴻源竟然安居城內,並不親往彈壓。
這次出洋剿捕,出動水勇六百人,用去軍餉一萬多兩,隻抓了六名小嘍囉,海上的劫案,依舊層出不窮。福建水陸駐軍久已糜爛,有事就招募鄉勇。還不如就用這一萬兩銀子發給水師作為口糧,責令水師出洋痛剿,平時就讓他們來往巡邏。也有人說水師也靠不住,裏麵有暗通海盜的,用水師抓海盜是以盜捕盜,以水洗水。吳鴻源本來就是一個海盜。如果說是因為他肯賣出力,那麼為什麼費時兩月,用餉萬金,卻隻抓獲了六名小嘍囉呢?
二月底,清江失守,庚長退入淮安,漕運總督聯英退到泰州。淮安幸得無恙,而清江浦已成丘墟。庚長雖然沉湎於酒,指揮還算得法,隻是兵力單薄軍餉短缺,以致抵擋不住,雖然沒有死節,情尚可原。聯英任漕運總督,住在泰州,整日花天酒地。代理泰州知州的許某想盡辦法討好他——很快許某就升任江蘇臬司。
進入三月,杭州告急,請求福建派兵增援並請求增撥糧餉。福建又是抽調又是招募,湊了一萬多兵勇,由代理漳州總兵繼興率師馳援。可直到四月初,繼興還逗留在紅山橋,未曾開船。
杭州很快就失陷了,慶督打算前往援救,我說:“兵貴神速,賊軍不知我軍虛實,聽說閩浙總督親往增援,一定以為重兵已到,肯定會聞風少卻。大隊人馬和糧餉暫時還難以到位,您看能不能這樣,先將已經調來的兵和省城標兵,湊成三千人,準備十萬軍餉,讓您盡快出發,我們再在後麵催兵籌餉跟進?”慶督很不高興地說:“我出一次兵,最少也得一萬八千人,軍餉再少也得四十萬,否則斷難起身。這樣吧,仍照鹹豐八年在延平時的章程,每月解餉十五萬。”
於是,下令派數十位文武委員隨營;奏調在浙江老家丁憂的前任師爺章悰襄辦文案;派候補道員陳維漢赴廣東招募鄉勇;派候補知府張玉暄渡海到台灣招募兵勇;派督署的戈什莊廷禮赴泉州募勇;派匡開益赴湖南招募兵勇;又派秦金鑒在南台借糧餉;派張壽椿、王於琮在廣州向商行借款;將捐官期限延長兩個月(鼓勵捐輸);命丁日儉赴台勸捐十萬兩、三萬石大米;又令省內省外各官捐輸;挑選一千名滿營官兵;奏派臬司裕子厚先期出省打前站。紛紛擾擾,每天羽檄飛馳,忙成一團。
章悰與莊煥文都是慶製軍手下的師爺,慶端對他們可以說是言聽計從。這兩人在福建是名利雙收,讓很多人羨慕不已。陳維漢本是茶館夥計,唯利是圖,專靠湘勇生活。青陽勇向來不中用,因為莊廷禮是督轅巡捕,工於獻殷勤,又有莊煥文為之撮合,所以討到了這個差事。一天十二個時辰,匡開益躺在煙榻上的時間最少也有六七個時辰,使煙槍比使火槍熟練得多;秦金鑒本不想進京,所以討了這個差使作為借口,而且說不定差使一完,他就可混個七品正堂坐坐;這些人除劉雲樵在南台借了十萬兩外,張壽椿遍拜廣東老鄉後也隻借得二萬兩。丁日儉不想赴台,與慶督吵了一架不歡而散。臬司裕子厚帶著十幾位委員——大半是換帖的幹親——到建寧住了兩月,一次仗也沒打,終日徵歌度曲,吃酒鬥牌,居然也誇大其詞地說:“統領軍務副將以下,悉聽節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