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爛的軍事(1 / 3)

學政徐壽蘅在延平府主持考試後,派他的族弟徐樹琛,帶著家人和承差,攜帶三千多兩銀子和一些衣物,坐船回省城。有五個駐延平的台勇硬來搭船,他家仆不肯,回稟延平道夏家泰,夏家泰告知管帶台勇的捐納參將林文察,請他出麵阻止。林文察派軍官林以忠到船上,對徐家仆人說:“這五個台勇,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如有差錯,包在我林以忠身上。”船剛剛開出二十裏,到達麻梨,天色還很早,船夫就說前有險灘,天黑了看不見,要等到明天早晨才能走。搭船的五個台勇,一下走了四個,說是上岸找住宿的地方,留下一個在船守候。三更後,忽然殺聲大起,一夥人將船上衣物銀兩擄掠一空,而且一刀捅進徐樹琛腹中,徐樹琛落入水中,很快被浪衝走。那個叫猛太的舵工,也乘亂逃走。徐家仆人報了案,官府卻沒有抓到凶犯,隻有一名台勇被鄉團拿獲,做了替罪羊。營中的台勇聽說後,憤怒地將幫拿台勇的鄉村洗劫一空。村民們告到林文察那裏,林文察代賠了二百元,就不管了。案子報到省裏,裕子厚一口咬定台勇沒有參與搶劫,而且幾次寫信給我,我沒有理他。接督撫命令後,我派候補知府張啟暄前往延平府督拿審辦。我對張啟暄說:“此案很明顯是船戶和台勇勾結,搶劫殺人。從延平府到福州府,來往船隻很多,這幾個人為什麼一定搭學政的差船呢?船戶猛太為什麼在天還早時就停了船?台勇既然沒有參與搶劫,上岸的四名台勇為什麼出現在搶劫現場?徐家仆人的行李又為什麼出現在林文察的寓所內?你就照我所說這些去問,一定能查出真相。”審訊的結果證明,和我所說的分毫不差。

裕子厚來到福州,對台勇搶劫的事絕口不提,隻說自己和這些人毫無關係,都是延平府知府夏家泰向徐壽蘅捏造挑撥,以致徐壽蘅致信慶製軍,讓他無端受到慶督申斥。從此以後,裕子厚就和徐壽蘅結下了梁子。

林文察本是台灣匪首林塽文的兒子,裕子厚看重他的勇敢,對他百般姑息。據我的師爺劉嘯泉說,林文察二十多歲時,就在台灣殺了十八個人,這樣的人竟能脫身事外,真是不可思議。

自從土匪平定後,官府就在順昌設立新營,將投誠的賊兵改編為綠營兵,派副將顧飛熊管帶。這些土匪雖說是歸順了,可是桀驁不馴之氣並沒有消除,經常出營搶劫,和原來的那些土匪仍然保持著聯係,實在讓人難以放心。近來軍餉不能按月發放,口糧也被拖欠很多,這些家夥們一向揮霍慣了,要他們過這種苦日子,難保他們不反水。顧飛熊也不是什麼好人,常常拿這些來威脅督撫,當然也是為自己留條後路——反水了,不要怪我我事先沒說。顧飛熊截留省糧、私立厘卡,飛揚跋扈,一副綠林豪傑的做派。我就此向慶帥說起他,慶帥雖然口頭答應了,但一直以無人接手為借口,就是不肯撤換顧飛熊。

福建沿海近來海盜肆虐,商賈屢受其害。泉州府下的東衝口,是東路幫鹽船的進口要道。委員王金鏞來到省城,稟請製台派遊擊吳鴻源會同水師將領彭壽超帶水勇剿捕。我問吳鴻源:“你們的兵船一出,海盜就躲起來;兵船一回,海盜就出來。有沒有一勞永逸的方法呢?”吳鴻源說:“沒有辦法。就算武侯複生也一樣。”我說:“這麼說來,你這次帶兵出海,是毫無用處了。”吳鴻源笑笑而已。

不過事已決定,隻得發放勇糧七千多兩,讓他們去了。他們這次出兵,也不是全無收獲,俘虜了海盜幾十人。可是經福州知府審問,卻隻有六人是真海盜,其他的都是被海盜擄去的難民——解救了幾十個難民,這個成績也不算小——他們交來的贓物很少,不過是些柴炭魚米之類,那六個人就算是真海盜,也隻是小嘍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