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多事之秋(3 / 3)

在幾句簡短的開場白之後,陳毅話鋒一轉,笑眯眯地說:“各國記者閣下可要警惕啊!你們到中國來,要當心被‘洗腦筋’”場內哄笑頓起,因為“洗腦”一詞是西方報刊經常誣蔑新中國對人們進行思想改造的專用詞,陳毅在這裏信手拈來,輕鬆加以回敬,寓莊於諧,真可謂別開生麵。當會場安靜下來後,主持記者招待會的外交部新聞司司長龔澎宣布:招待會正式開始,記者們可以即席提問了。

第一個問題是越南通訊社駐北京記者提出的:“美國在越南南方的兵力增到13萬,在戰場上使用了各種新式武器,並且不斷升級,你對美國這種作法有何評論?”

對這個問題,陳毅回答得直截了當:

“越南人民打敗了美帝的特種戰爭,這就是最好的回答,最好的評論。”“這一點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問題是美國是侵略者,它雖然擁有不小的軍事力量,但是分布在全世界,因此能使用到越南的兵力無論如何是有限的,這樣,它在越南就處於劣勢。越南是一個小國,但他們在進行一場正義的反侵略戰爭,全民團結為一個整體,因此,它就處於優勢。”說到這,不能不使人想起陳毅常引用的“十個指頭按十個跳蚤”的哲理——美國侵略者力量分散,分兵把口,結果是一個“跳蚤”也按不住。最後,陳毅揮著有力的手臂,加強了語氣說:“有人說,美國的力量還沒有用完。我說,越南人民的力量也還沒有用完,全世界人民的力量也還沒有用完,怎麼能隻看到美國的力量呢?”

中國成為核國家後,備受世界矚目。日本記者顯然企望陳毅能有所披露中國核武器的發展狀況。他們詢問得很具體:“中國何時爆炸第三顆原子彈?”

對這一敏感問題,陳毅以他的風趣作了獨特的回答:“中國已經爆炸了兩顆原子彈,我知道,你也知道。第三顆原子彈可能也要爆炸,何時爆炸,你們等著看公報好了。”全場大笑,中國外長的妙語諧趣把整個氣氛都活躍起來了。

接著,陳毅又闡述了我國在核武器問題上的有關政策:“中國並不是根據有沒有原子彈,來決定外交政策。”“中國製造原子彈是為了消滅原子彈,是為了自衛。中國保證任何時候不首先使用原子彈。”這無疑是我黨和國家在核武器問題上的一篇公開聲明。對於深受原子彈危害的日本人民來說,這項聲明就是一種保障,一種慰藉。

英國《泰晤士報》記者提出了一個問題:中國是否準備同任何發展中國家分享核知識?

陳毅認為,“原子技術、運載技術,當然是比較複雜的技術,中國人、亞洲人、非洲人,隻要努力,完全可以掌握。”他還趁機點明了毛主席的一個觀點:“中國希望亞非國家自己能製造原子彈,多有幾個國家擁有原子彈更好。”這是大長發展中國家人民誌氣的發言。誰人不知,一兩個核武器大國,以為萬般皆下品惟有核武器高,因而他們揮舞著核武器對中小國家進行核訛詐。而一旦越來越多的中小國家打破核壟斷,自己掌握原子武器時,核霸王就隻能向隅而泣了。

也許是因為數日前李宗仁先生的回歸吧,日本記者問到了國共合作的可能性。這是一個與會者均很感興趣的問題。陳毅這次回答得很簡短,明確爽利,但又意味深長:“新中國就是以共產黨為首的、包括八個民主黨派合作的局麵。我們歡迎李宗仁先生參加這個合作。我們也歡迎蔣介石、蔣經國能像李宗仁先生這樣參加這個合作,歡迎台灣和台灣的任何個人和集團回到祖國懷抱,參加這個合作。”這次記者招待會的高潮,是陳毅針對當時的國際鬥爭現狀,即興發揮了一段話。他以豪邁的氣勢回答了國際反動勢力的挑戰,並引用了後來在“文化大革命”中一再被人轉引的名言:“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

問題的提起是這樣的。香港幾家報紙的記者提出有關美國在侵越戰爭中使用香港作為據點的問題。陳毅在回答了這一問題之後,針對當時赫魯曉夫所謂中國自己不解放香港和澳門,而讓亞洲人非洲人反對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讓他們為中國做火中取栗的反動宣傳,義正辭嚴地宣告,“這是惡意的挑撥。赫魯曉夫想指揮中國的政策。我們回答說,中國的政策要由中國決定,不能由赫魯曉夫修正主義者決定。”接著,陳毅同誌激昂地說:“如果美帝國主義決心要把侵略戰爭強加於我們,那就歡迎他們早點來。最後我們還是會勝利的!”話音剛落,全場報以雷鳴般的掌聲。一些外國記者急忙走出會場,搶先向全世界播發陳毅代表中國人民的氣勢磅礴的宣告。

香港《成報》對此評論:“陳毅此番話,顯然是直接向美國挑戰。……這種挑戰,可謂前所未有。陳毅的談話不會挑起戰爭,他隻不過說明中共有膽量麵對多麵的敵人而已。”此外,陳毅還在招待會上談了中印邊界問題、印巴衝突、第二次亞非會議、恢複中國在聯合國的合法權利、中日關係、中蒙邊界等問題。

陳毅在這次記者招待會上的一席答話,迅速傳遍了全世界,一時八方驚動。許多國外報刊把它列為頭條新聞,又據報道,“美國政府當局正在認真研究中國外長陳毅在記者招待會上的談話。”日本的大報《朝日新聞》發表評論說:陳毅“闡明了西方想了解的中國當前的外交政策”,“他所談到的每一個問題都是重要的。”要在有限的時間裏,要在沒有準備的前提下,著重回答這些重大而緊迫的問題,談何容易?然而,我們的陳毅外長堅定而靈活地貫徹了黨和國家的外交路線,他拿捏分寸之準、答問水平之高令人歎服,他那股“橫眉冷對千夫指”的豪邁氣勢更是令人難忘。當時的國際新聞界,以為陳毅的中外記者招待會“相當轟動了世界”(日本廣播協會電台),是一次“熱情奔放的接見”(英國《每日快報》),“具有巨大的逼人力量”(日本《朝日新聞》),“反映了中國的民族自尊心”(法國前總理富爾)。而外國的駐京記者“一致認為陳毅此次講話是他們在職業生活中所經曆的最激昂的講話。”這是何等讚譽啊!這足以證明在外交舞台上,陳毅也是一位囊括國際風雲、能攻善守的外交家。

1965年是新中國誕生的第16個年頭,也是一個風雨颯颯的多事之秋。也許,正是在這莫測變幻的風雲險境中,世界才能更清楚地看見中國元帥、中國人民堅強無畏豪邁樂觀的英雄本色。正是應驗了那句古語: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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