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貞觀年間,遠在大唐疆域之外以北的冰邪國在曆經了四年之後,又再一次迎來了新老交替的時代。前國主鳳傳鳴在藥石無靈的情況下,終於離開人世,結束了他年僅二十六歲的生命。因其無子嗣,所以仲公子鳳棲梧在一部分國臣的擁戴下,登上了王位。
西羅王城內。
公主慕蘭凝抬起頭,閉著眼深深吸了口氣。沒入胸腔裏的卻似乎全是校場上沙塵的味道,不禁微微蹙起了秀眉。美貌可同日月爭輝的西羅公主慕蘭凝,即便是皺眉,也同樣美豔動人。幾乎是任何男人,隻消望她一眼,便已心猿意馬。
“嗖”地一聲,箭卻並未射在靶上。這次,換作王城軍輸掉一局。
慕蘭凝睜開眼看了一眼那個因為失神而脫靶此刻正兀自覺得尷尬但眼神卻仍然偷偷停留在她身上的王城軍一營領將,禁不住地笑出了聲。眉宇間的驕傲同時寫著滿足與不屑。
“蘭凝。”身為兄長的王子慕蘭生時常被她乖張的個性弄得無措,此刻亦覺得有些失禮,便輕聲止住她:“夠了。”
坐在慕蘭生右邊的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文禮上卿雪如侃的女兒雪卿媛,她雖然從父親和其他人口中也大概知道一些有關這位西羅第一美人的事跡,但現在卻難免還是因為這位公主那似乎絲毫不受人情約束的行為而暗自覺得有些訝異。
慕蘭凝揚起頭,並未完全收起唇角的笑意。她側過臉向坐在一旁神情嚴肅的烏瑟瑪看去,又順帶瞅了一眼和烏瑟瑪並列而坐的顧西樓。“瑟瑪,看來--你們兩邊可是不分高下呢。”
十八歲的烏瑟瑪作為國相烏克善的獨生女,在傳統上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西羅未來國相的繼承人。看著這些平日在自己手下表現不俗的軍士今天卻因為一個女人而失了水準,以致於讓一場射箭比試完全體現不了王城軍的氣勢。雖然是極力抑製著,可情緒中卻仍浮起了絲絲氣惱。但也隻能用盡量平靜的語氣來應付慕蘭凝的驕傲,“比試還沒結束,什麼結果都可能發生。”
內城軍統領顧西樓眼神中透著些許無奈,抬頭看看慕蘭凝,心中暗自輕歎,比起十日前的那次見麵,她似乎更美了。但也依舊那麼傲慢,越發地遙不可及。“是啊,”他收回目光,“烏副官長的本領可是勝過很多男子呢。”
“這倒是,”慕蘭凝的笑靨宛如一朵怒放的牡丹嬌豔奪目,“瑟瑪女兒家的事不擅長,可沙場上爭勝鬥狠的本事卻是會的不少。”
“行了。”慕蘭生低聲製止了慕蘭凝繼續說下去的意圖。不由自主地看向烏瑟瑪,她極力克製的臉上仍然滲出了尷尬的痕跡。心裏像是被誰推了一把,有些搖晃。
慕蘭凝不以為然地挑挑眉,“那就繼續吧。”
就在雙方拉滿弓準備較量的時候,卻忽然傳來一聲高喊:“國主到。”
月夜籠罩下,冰邪王城內一片靜謐。
冥思殿內,國相言秉直站在一旁,看著眼前這個即將登基成為他們新王的男人,內心始終縈繞著困惑與不安。
“聖主,”言秉直麵對著鳳棲梧的背影,開了口。“殯禮和大典的事都籌備好了,各國的使節大概在三日內也會陸續到達。”
“畫像畫好了嗎?”鳳棲梧跪在地上,望著曆代國主畫像。身邊放著一張專門打造的黃金麵具。
“還有最後一些需要修改的地方,大概明日就能送進宮來。”殿外飄來一陣微風,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融在了空氣裏。言秉直回首看去,原來是她,已故國主鳳傳鳴的妻子,國後水碧姬。
她幾乎是倚在門口,看上去又多添了幾分憔悴,也有些蒼白,但這些卻並未影響到她的美麗。嬌弱和妖嬈是她與生俱來的特質。隻是令人奇怪的是,原本布滿憂傷的臉上猶如是從烏雲的縫隙中透出一線日光一樣,竟然又隱隱帶著似乎是欣慰的神情。
聽到言秉直稱呼自己“聖後”,水碧姬猶如迎風扶柳般地走進來,淡淡笑了笑,“國相應該改稱呼了。”
言秉直這才恍然:“是……太妃娘娘。”水碧姬扯了扯嘴角,沒有應聲,目光卻朝鳳棲梧投了過去,似乎有什麼話要說。於是便意會,“那,聖主,如果沒別的吩咐的話,老臣就先告退了。”
等到言秉直離開,水碧姬又朝鳳棲梧走近了兩步,低眼看了看那張映著燭光的麵具,眸裏的憂傷似乎更濃了。“到如今,你還要戴著它嗎?”
昏黃的燭光若明若暗地罩著鳳棲梧的側臉,越發地讓她看不清楚,就連輪廓也好像遮了一層薄紗,隱匿而虛幻。很久,沒這樣單獨和他說過話了。
“我不想外人從我的臉上看到任何東西。”淡淡的語氣裏流露出一絲冰涼。
“棲梧,”水碧姬走到他麵前,拿起了那張麵具,“我有話要對你說。不過,我們單獨說話的時候,你能把這冷冰冰的東西扔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