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中已有一人冷哼道:“總堂有令,誰捉得裴家母子,‘三密堂’空出的那個位子就是誰的。要怪隻能怪你們到的太晚。”
他臉上大有得色——那個雜耍班頭的一張黃臉上卻皺紋深刻,冷聲道:“可這是我‘溫家班’的地盤!”
‘溫家班’在江湖卻號稱‘瘟家班’,是東密帳下一股極為重要的組織,溫老大與溫老二溫老三劃江而冶,江黃淮海,俱為其所轄製。這漢口一帶,如那班頭所說,確是他勢力所罩。
‘絲’中之人本任巡查,他們不欲與‘溫家班’中人多辯,領頭的一揮手,就有人上前,要帶了裴紅欞母子就走。
眼看著這到手的功勞就要被人憑空奪走,‘瘟家班’中人人色變——東密的‘三密堂’位高權重,有覬覦之心者可謂多矣,何況‘絲’近年與‘瘟家班’中人已屢有衝突,如今這重要關口,他們在自己眼皮之下帶走這可立建大功的人,叫‘瘟家班’如何不怒?
‘瘟家班’的班頭兒猶在遲疑,他手下卻已先圍成了個半圓的圈子把‘絲’中之人要去的路線攔住了。‘絲’中有一人正疾行過‘瘟家班’之側,忽感到脅下腎俞穴一麻,當即一捂腰,怒道:“你們敢動手?”
兩邊局勢本一觸即發——那‘瘟家班’卻也有一人隻覺眼下一疼,一縷血線冒出,一隻左眼登時看不到了,口裏大驚怒道:“你們敢擅用‘自在飛絲’!”
雙方局麵本已緊張,一語未完,就已交上了手。兩邊的頭腦還不及下令,隻見滿天餘日中,‘瘟家班’的人彩衣錯雜,雙手一搓,已有一陣陣異味伴著怪異之煙升起——東密行事向來毒辣,並不顧這本是鬧市之地。那‘絲’中之人知‘瘟家班’已下了辣手,不敢含糊,手裏也漾開了一根根絲線。雙方積怨已久,一動上手,先還想著克製,可一碰之下,轉眼間不知覺已用上了殺手。
‘絲’中之人但求速退。雙方這一交手,隻見場麵極亂。兩方班底俱都不差,那‘絲’中之人所練之‘絲’本名‘千恩萬怨煩惱絲’,又號‘自在飛絲’,本為冰蠶所吐,極為難製。適才他們為防裴紅欞母子三人有人相助,暗襲之時幾已盡出,這時當此大敵,手中兵器不利,接連有人受傷,已處下風,隻聽一人叫道:“收絲”。
然後隻見裴紅欞母子三人身上層層交纏的那根根暗銀絲線就簌簌而退——‘絲’已收回了他們纏縛於她母子三人身上的利器。
‘瘟家班’的班頭兒這時正在檢驗適才屬下所受之傷,他忽大叫了一聲:“停!”然後疾對‘絲’中頭領喝道:“外敵當前——這不是為‘自在飛絲’所傷,這是針孔!像‘枯柳樁’魯狂喑的‘度劫’針孔!”
他一語方罷,卻見渡頭口那坐在小杌子上的肥胖老人已大笑站起:“瘟老三,你的眼力可真長進呀!沒錯,我魯狂喑息隱江湖近十載,想不到還有人認得我這‘度劫’一針。”
他胖大的身影一立起,一隻老肉堆疊的手伸出,手裏卻拈了根與他身材極不相稱的細長的鋼針。可他口裏的‘瘟老三’與那‘絲’中為首之人卻不敢輕忽,雙目直盯著他手裏的那根細長的針——適才正是他出手偷襲,攪動了雙方爭鬥。‘瘟家班’與‘絲’中之人一觸之下,彼此傷損已近十人,如果不是‘瘟老三’心細,今日之局隻怕就讓他得逞了。
‘瘟老三’仰天哈哈一笑:“我倒是忘了,你魯老頭兒與那餘果老可是鐵打鐵的刎頸之交。肖家孤寡,有他出手,又怎麼少得了你!”
‘絲’中頭領更是惱他相欺在先,冷哼道:“餘果老何在?東密之‘絲’今天倒要領教領教你的‘縫雨’‘織風’之術了。”
他與瘟老三對望一眼——東密中人素不限製門中爭鬥,但如有外敵當前,一向合作無縫,這一眼之中,雙方已定攻守。隻聽瘟老三喝了一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