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中頭領卻冷叱道:“拿人!”
他是命手下再次縛住裴紅欞母子三人。‘千恩萬怨煩惱絲’馳名江湖,號稱東密‘六寶’,一旦纏身,就是對手極強,一遭縛定,也乏秘術為之解脫。魯狂喑卻已一聲狂笑,胖大的身子飛躍而起,他不迎向‘瘟家班’,反搶先向‘絲’中之人飛來。他右手中‘度劫針’一揮,左手已攬住了那飛襲向裴紅欞母子三人的一根絲線,靈巧一穿,當真從他的針孔裏穿了進去。
那‘千恩萬怨煩惱絲’說是千頭萬緒,但一但出手,實則合成一線,被他抽冷捉住個頭,以劫針開度,攻勢登泄。‘絲’中之人也萬沒料到這向無虛發的‘千裏相思’會為魯狂喑所破,魯狂喑得這一暇之機,已飛腿用腿彎卷住裴紅欞,向江中一踢,喝道:“老夥計,接住了!”
然後他更不怠慢,第二腿又向小稚卷去。‘絲’與‘瘟家班’中人這時才回過神來,迫襲而至。小稚當此危急,卻把五剩兒向魯狂喑一推。魯狂喑一愣,腳下卻不慢,已一腿把五剩兒向江中踢去。
他二腿一出,雖解救了裴紅欞與五剩兒兩人,‘絲’與‘瘟家班’之人卻已得隙而上。魯狂喑深知‘瘟老三’與‘絲’中頭領如論武功,自己占不到什麼便宜,此時得機隻不過出於突發之勢,利用了雙方的不合心理。他一咬牙,不顧身側攻來之敵,第三腳已向小稚踢去。可他才踢中小稚之時,隻見他胖胖的臉上一陣扭動,腰後已中了重重一擊,那踢出之勢登時歪了幾許,小稚被他一腳才踢飛到岸邊石磯上方,就一頭栽下,頭觸於地,流出血來。
魯狂喑深知此時不退,‘絲’中之人‘千恩萬怨煩惱絲’一發,自己就再無可退之機。拚著受創,人已向岸邊狂掠而去。‘絲’與‘瘟家班’俱是飛起疾追,魯狂喑受創在前,人卻向小稚落足之地落去,欲攜起他一齊避退向停在江邊一直無人注意的一艘烏蓬小船——裴紅欞與五剩兒就是被他兩腳踢入了那烏蓬船中的。他手才觸及小稚背心,‘絲’的絕命之擊在身後已不期而至,他無奈之下一縮手,左手一揮,‘縫雨’、‘織風’之‘劫針萬度’已傾力施出。小稚已知自己不退,那老人無論如何不會就退,雖不識水性,一咬牙,已閉著眼就向那江中躍去。魯狂喑眼中光芒一閃,似也感於小稚的機警俠義。那艘烏蓬小船的蓬中這時卻鑽出了一個老人,先接住了被魯狂喑踢至的裴紅欞與五剩兒,見老友遇險,並不急救,反一蕩槳,將那小船搖離了一槳之地,然後伸手向腰下一抽,就摸出了一把刀來。
——大關刀!
——正是餘孟餘果老的大關刀!
滿渡斜陽下,隻見刀光一亮,瞬息之間,疾劈而至。渡口上空,餘果老一頭白發風中蕭然,魯狂喑與敵手之間已被他劈開了一隙。餘果老口裏喝了一聲:“退!”手與魯狂喑相互一拉,已消了彼此縱躍之勢,然後把臂而退,直向兩丈餘外的烏蓬小船上退去。
船上裴紅欞與五剩兒正待撕心裂肺地叫喊“小稚”,但話沒出口,嘴已被飛躍而至的餘果老急急掩住,隻聽他喉裏低聲道:“東密的人隻怕還不認得他是小稚,把他認成了五剩兒也說不定。目下之策,速避為上!這孩子——隻有看他的造化了。”
‘絲’與‘瘟家班’的人已搶了幾艘漁船,在後麵疾追而至。餘果老與魯狂喑一立船頭、一立船尾,一人蕩槳、一人搖櫓,無暇顧及小稚,已順流向那下遊疾劃而去。他兩個衰齡老朽就這麼在江水中與一批正當年的健兒較開了臂力。
渡頭的人還沒從鎮驚中清醒過來,好半晌,還愣愣地望著遠去的幾艘船兒發呆。天上餘霞方燦,一隻孤鷲從天上飛過,驚鳴一聲,翅影已淡。卻沒有人注意到,一個人海孤雛就那麼載浮載沉地被丟在了江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