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一抬頭,瞥見扣舷,卻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精銳光芒,對於我的舉動他倒是平靜接受。可是,他越平靜我就越不安。
奇怪的是扣舷給予函欹的那味藥,他從未拿出來讓我服過。
扣舷,他像荊棘一般在我的身體裏瘋長,纏繞糾結,砍不斷,揮不去。
那日,我闖進他的房間,屋內一片漆黑,冰涼的月光打在他半邊臉上愈發鬼魅,他正手持墨筆閉目作畫,對於我的出現他像是早已預知。
隨後他起唇道:“你來是想問函欹!”
我怔住,詫異他知道我的想法。
“藥理師和逐香師的融合就是讓藥效在氣味中不知不覺地吸入體內!”他抬袖故意讓我瞟見硯台上的水墨畫,月光照地那邊邊竟是我前幾天的
夢境。
我出不了聲,隻能聽他喃喃。
“北鳴有畫夢之人,日之思,夜之夢,對北鳴夢魘來說透視人心根本算不了什麼。”
說完他嘴角優雅地劃出一道弧度,可這笑容背後卻讓人冷汗涔涔。
(《血域凰麟》:北鳴夢魘,宿邪,畫夢之人,擅視人心。”)
煩人在夢魘之前毫無心思可藏,他能畫夢亦能窺視人心。扣舷,他似乎不僅僅隻是個單純的藥理師那麼簡單,他把藥效融入氣味之中,然後吸
入體內,之所以不阻攔我,是因為打翻藥碗的舉動無異於加速了氣味的散發,本是一番善舉,到最後罪人卻是我,他的心機不得不叫人驚心。我的意識漸漸模糊,開始不記得昨天發生的事情,甚至連剛剛發生的事情也不記得,不記得自己要做什麼,想做什麼。我的記憶越來越差,心
智越來越模糊。扣舷能把藥效融入氣味之中沒理由不如法炮製,把他給予函欹的那味藥也用氣味散發功效,在治愈我啞語的同時讓我慢慢失憶
。他很聰明,知道利用單純無害的函欹,而函欹卻是我恰恰不忍心拒絕的人。
“忘川——忘記所有。這是函欹身上那隻素瓷瓶上的刻字。
扣舷的肆無忌憚,步步驚心讓我陷入極度焦慮不安卻又無可奈何的境況中,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情發生,無能為力。
函欹蒼白得嚇人的麵孔讓我心痛又自責,啞病時好時壞,我必須趁能說話的時候告知他我的想法。
“函欹,送繡品的時間不能提前嗎?”我想盡快縮短函欹在墉城的時間,趁我還沒忘記他之前。
函欹停止了刺繡的手,笑問我:“為什麼這麼問,繡品還沒完工,至少也要秋至!”
我看著他手下的龍飛鳳舞不禁哀涼,“我想離開墉城。”
他可能被我的話嗆到,半響沒有反映。
“墉城......不好嗎?”
“我受不了這裏的極寒之氣,我想隨你送繡品之時離開這裏!”
聽到我要離開,函欹的淚啪地一下滴落在手中的繡品上,瞬間被吸幹。“織麟要去哪裏?”
“屬於我的地方!”我聲音平淡,沒有任何起伏,為了救他,我必須離開他。
函欹沒有再說話,埋頭繼續他手中的刺繡。我想他是舍不得又無法挽留,畢竟數日的相處,我們之間已形成了某種難以言喻的默契。函欹他終
日與刺繡為伴,我這個得來不易的朋友怎麼能讓他說放就放,可是我更不忍心見他離死亡更近。
幾日之後再見函欹,他更蒼白了,那雙他引以為傲的漂亮眸子此刻布滿了血絲,單薄的身子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他欠我的手跟扣舷請辭,即日便啟程去無界城。
我看著他,卻不知什麼才好。幾月的繡品被他用幾宿來完成,就隻為了我一句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