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簇仿若螢火的微芒,在空中劃曳著婉轉曲線,盈盈墜落。
沉寂的空間裏,忽然有了風。道道銀光自際急卷襲而來,紛落在荒蕪淒冷的陵脊各處。悄然間,一隻冰冷而穩定的手掌自如墨夜色中斜刺探出,劍一般懸停著。靜靜地,幾點螢火墜於其上,泯滅了最後光芒。
“我們來晚了。”席法爾收回手,淡淡地道。
作為一名光明聖裁所的高級銀衣修士,他年輕地令人驚訝。但在有些時候,年輕,卻並不代表著稚嫩。
“大人,到處都有戰鬥的痕跡,可是沒有找到屍體。”很快,同來的幾十名執事便在大熾的魔法照明術中停止了搜索,其中一人快步行上,恭聲道:“這一帶殘留的魔力波動,相當異常。”
“要是換了你,隻要時間允許,也同樣會盡可能地抹去所有線索。”席法爾目注著地麵上烏黑的火焰灼痕,沉吟片刻,道:“能夠獨立破開空間的型傳送陣,據我所知有過十種的構築方式。但是剛才從這裏逃脫的兩人,卻似乎沒有使用任何卷軸類的輔助。換句話來,站在我們對立麵的,還有一個很強大的魔法師。”
那名執事猶豫了一會,道:“已經幾百年沒有那一族的任何消息了,主教大人的感知,會不會”
“的確,當一些異端修行到某種程度時,精神力也會逐漸變得黑暗起來。但效仿者畢竟是效仿者,早就已經桎梏的先條件,注定了他們隻能在自身所能達到的極限邊緣徘徊。真正能夠打開那扇門的,又能有幾個人?”席法爾背負了雙手,微微冷笑,“主教大人的感知有沒有錯,我想你們每個人心裏都很清楚,隻不過不願意去承認罷了。”
這平淡的語聲猶未落下,周遭默然紛立的銀衣執事俱是神色微變。早在神殿中掠出不久,遠方那道從未接觸過的詭異精神體,就已如此清晰而直接地刺入了每個人的意識之海。正如野獸麵對敵時的畏懼本能,無法遏製的戰栗感幾乎是同一時刻在這些聖裁執事的靈魂深處顫起。
邪惡,那生物所散的氣息,就隻有**裸的邪惡。
“那需不需要現在就去聯係這個國家的軍方,讓他們配合搜捕?”先前那執事掠了眼夜色下的岩重城,心翼翼地道。
席法爾不經意地盯了他一眼:“這不是你我能夠決定的事情,下一次話前,最好先考慮自己的身份。”
“是的,大人。”那銀衣執事頓時慘白了臉,垂向後退去。
“太長時間的沉寂,對那一族、對教會來,都過於平淡了一些。幸運的是,從今起我們已經不用再去麵對無聊的生命。”席法爾冷漠的聲音緩緩蕩開,逐漸低沉下去,“回神殿吧,又一次聖戰日的來臨,或許已經不遠了”
銀光掠動,疾閃而沒。荒嶺之上,又恢複了沉沉死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些野鼠6續自地洞裏鑽出,謹慎地嗅探著周圍的動靜,在確定了危險已然過去後,它們紛紛開始活躍起來。
複又振起的蟲鳴聲中,一隻皮毛灰亮的碩鼠翕動著鼻翼,躥至不遠處幾塊岩石縫隙裏,銜出了半支切口平整的斷指。
麵對著來之不易的饕餮大餐,碩鼠先是貪婪地連連吞咽了幾口指節邊緣的皮肉,隨即將它叼起,飛快地縱向鼠穴方向。越來越多的野鼠嗅到了空氣中傳來的這**人血腥味,刹那間“簌簌”聲響大作,一場由食物而引的混亂搶奪,又如往常那般拉開了序幕。
一聲淒厲異常的嘶叫驟然劃破了夜色,所有意欲爭食的野鼠紛紛僵在原地,驚恐不已地望向那隻大張著齧齒的同類。隨著微不可聞的骨節爆響,它的爪牙一分分地變長,體形直如充氣般漲起,短短片刻間便已擴張了十倍有餘!
猙獰的變異之下,碩鼠全身的表皮開始逐漸崩裂,剝落。那血淋淋的肉身急不可耐地掙脫出來,在沉悶的爆裂聲中猛地炸成了無數細碎屑。
邊的黑雲,隨風四散,一如潮水般退去的鼠群。
月色自蒼穹中冷冷投下,再度覆上了這片蕭索的荒脊,以及,那一根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殘指。
它的顏色,是猙獰的黑。
狹而昏暗的酒館裏,就隻有兩位客人。
幾支廉價的蠟燭,構築了這裏全部的光源,整個店堂都彌漫著它們揮出的焦熏氣味。
殘舊的酒台後麵,老板娘瑪莎在默默地燙著酒,手腳甚為麻利。正如每個年華逝去的平民婦人一樣,生活的艱辛在她臉上過早地刻下了道道深痕。那一雙曾經美麗白皙的手掌,如今已遍布著大大的裂口,指身僵硬而粗糙,就像是老樹的根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