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而詭譎的大變,似乎加劇了鎮居民的驚恐。
他們愈地擠作一處,茫然無措地祈禱著些什麼,口袋中的錢幣隨著軀體的不斷顫抖而叮當亂響。
金幣,是貴族才會擁有和交易的東西。蘇薩克所定的隻不過是一個額度,有些居民以等值的銀幣來代替,有些交出的則是滿口袋的銅板。
在把辛苦一年的所得拱手讓出時,很多人都會哭泣,無論婦女,抑或男人。部分家庭由於湊不出足夠的錢而被迫放棄老邁的成員,在死亡麵前,他們幾乎已做出了全部的努力。
除了反抗。
薩姆的雙手正死死地揣在懷裏,按著那柄短刀。這毫無意義的動作自一開始就始終持續著,隱蔽而固執。撒迦悍然無匹的一刀從根本上改變了老人原先的悲觀想法,盡管冥王仍拍扇著肉翼盤旋於鎮上空未曾離去,但希望,已悄然從他的心底綻出了萌芽。
“刀法不錯,坦白的,我不是你的對手。”蘇薩克龍頭輕輕撫摩著撒迦拋回的長刀,唇邊隱現笑意,“問題在於,落單的獅子已經不能再算是王者,在饑餓的狼群麵前,它最終隻能充當食物。”
撒迦皺眉:“我們無意殺戮。”
“我們則恰恰相反。”索尼埃冷冷接口,獨眼中的煞氣驟然鋒芒畢露,“年輕人,你的麵前現在有兩條路。要麼死在這裏,要麼立即從我麵前消失。希望你可以明白,這已經是我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
“抱歉,我隻想走自己選擇的那條。”撒迦略微搖頭,緩緩道:“向來如此。”
兩團碩大的魔法彈自赫拉指端迅凝成,疾射衝!砰然爆裂聲中,它們於半空中綻出極為龐然耀目的花火,千萬點異色光點拖曳著長長尾痕紛揚而墜,宛若星雨。
索尼埃臉色立變,正欲有所動作間,一聲狼嚎也似的大吼倏地自場外震起,滾滾如雷地自空埕中跌宕開來。
“殺!!!”
半月形的炎氣斬,魔法攻擊的各色輝芒,以及那一支支白羽勝雪的三棱長箭,於同時從四麵八方激射襲至。蘇薩克馬隊的外圍根本就連絲毫反應也未能做出,便如若剝繭般被削去了厚厚一層!
人仰馬翻!
突如其來的凶猛齊襲之下,內層的蘇薩克很快從慌亂中鎮定下來,紛紛掉轉了馬頭,抽出鞍側長刀,咆哮著意欲應戰。
“都給我住手。”索尼埃掃視著外圍倒臥的馬屍和一個個灰頭土臉6續爬起的手下,冷漠地笑了笑,望向撒迦道:“你們是軍人?!”
“現在不是了。”撒迦平靜地答道。
遠處的街角巷道間,精悍的機組士兵及體態纖巧的女法師相繼自暗處行出,合圍了這塊敞闊的空埕。雖然人數與對方相差懸殊,但他們的神態中卻隱隱帶著強者才會有的憐憫之色,仿佛眼前這數千蘇薩克,隻不過是群除卻叫囂以外一無所長的醜。
“久違了的合擊陣形啊”索尼埃的眼神裏多了些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良久之後,他無聲地歎了口氣,“能告訴我,你們離開摩利亞的原因麼?”
撒迦沉默了片刻,道:“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後我們該怎麼活下去。”
索尼埃低哼了一聲,揮手道:“按這子的,給他一切想要的東西!”
蘇薩克盡皆怔住,隨即幾十條大漢越眾而出,極不情願地牽馬拴韁,很快便將一溜載著幹糧水袋的快馬備齊。
“你們的合擊戰術雖然有點威脅,但還不足以讓蘇薩克讓步。”索尼埃凝視著撒迦,淡淡地道: “改變主意,是因為我曾經也穿過軍服,如此而已。”
一場劍拔弩張的對峙,幾經驚心波折後卻以毫無漣漪的平淡結局收場。
這委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其中也包括了撒迦。從某些方麵來,他是幸運的,因為這次從未有過的嚐試,已於悄然間翻開了人生中嶄新的一頁。
生存是如此艱難,世間無處不遍布著血與火交織的死亡荊棘。當殺戮襲來時,以殺製殺無疑是最為直接有效的方式。但適者生存的法則,卻遠遠不止是刀鋒和拳頭所能夠概括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