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豆腐渣永遠都無法與鋼鐵相提並論,即使它們看起來是凶悍的。
本部中將的鮮血重新凝起了希斯坦布爾守軍的鬥誌,裁決隊殘酷的禦下手段也在極大程度上將怯弱的士兵演化成困獸,“不戰則亡”在以前充其量隻能算作一句慷慨激昂的口號,而現在卻成了每個人都必須去恪守的生存法則。
數日激烈戰事之後,除了帝都,整個斯坦穆尚未淪陷的地域就隻剩下了寥寥幾個孤立行省。過十萬之眾的巴帝大軍橫跨各處失地源源不斷地湧來,於希斯坦布爾北部邊關外築成鐵閘。放眼望去廣袤曠野浩浩茫茫盡是入侵者紮起的營盤,如海旌旗不時有獵獵招展聲連綿震起,撼動著城上守軍僅存的意誌。
史無前例的全民戰備,早在巴帝三軍統帥蘭帕爾脫出伏擊的那夜就已經如火如荼地展開。距離希斯坦布爾最近的一個被占行省不過幾十裏,生性嗜殺的入侵者將會展開怎樣可怖的報複,早就成了每個人揮之不去的夢魘。所以當邊關地域各家各戶被分到戰刀闊斧時,即使是平日裏話捏著嗓子的貴族少爺也選擇了默然接受。
從巴帝人手中繳獲的軍械很快就清倉殆盡,部分惶惶不可終日的居民開始參與防禦工事修築,更多的則抬出家中钁鋤叉鏟,趕至就近的鐵匠鋪打造兵刃。從未有過的狂熱勁頭支撐著每個通宵達旦不離火爐的的矮人工匠不至於倒下,他們臉色陰沉地拒絕了每一份酬勞,在擊打鐵胚的連番鈍響中揮汗如雨。
如果連家園和生命都要失去,金錢與馬糞兩者之間,已毫無區別。
希斯坦布爾行省的邊關隘口分南北兩處,東西域界一為重山所阻,一由運河隔絕。巴帝軍團像是傾巢而出的蟻群,執拗地填充著斯坦穆人眼中的北部原野,集中兵力撕開敵方守勢似乎正是入侵者想要的,然而經過長時間的融合會師之後,他們卻始終無所動作。
兵臨城下的巨大壓力,使得有些守軍在當值警戒時甚至不敢多看數裏之外的巴帝陣營。那裏聳立著幾千架巨龍般橫戈延綿的投石機,遙遙指向城牆的勺鬥內俱是盛著碩大沉重的石塊,吊臂探伸出一片肅殺密林。而槍戟森然的步兵陣列時常會在無遮無掩的情形下大舉操練,**裸回蕩在空氣中的暴戾殺聲有若雷動,加之浩然轟擊的鐵甲怒潮分合遊走,激起塵煙幾近遮閉日,威勢撼動地,攝人之極。
兩軍對壘,無不是戰前氣氛最為緊迫。新兵初經沙場往往會被來自敵陣中的些許響動嚇到手足酸軟,夜闌人寂時因一人夢驚而起引炸營的先例亦屢見不鮮。主帥未至的巴帝大軍原意正是要以強橫武力震懾守方,殊不知這般目空一切的攻心策略,卻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
豺狼在踏中獵人設下的捕獸夾後,性子暴烈的便會咬斷受製的腿足,延灑出一路赤血蹣跚而去;的雲雀現蛇蟒遊上樹幹覬覦巢中雛鳥時,多數敢於展翅飛向掠食者,直至將其啄得遍體鱗傷,悻然調退卻為止;淺海中的一種鮈魚以藻類為食,就連最微的蝦類都能與其安然共處,但每當漁民捕獲這種如蛇般滑溜的海洋生物,它們會在瞬間釋放出強大的電流,藉以逃出生。
對於任何生靈來,危機能夠引的力量都是近乎恐怖的,人類與異族亦然。
烏雲壓境的巴帝大軍有如沉默蟄伏的洪荒巨獸,雖然絕大多數平民都看不見,但人人都能清晰感受到它的存在。遊蕩在城區大街巷裏的地痞無賴,不知何時起已然大改往日好勇鬥狠的習性。從他們惶恐的描述中,種種臨近行省被攻陷後的慘狀迅以野火燎原的度傳遞開來。經過種種茫然不覺的加工潤色,到得後來諸如“赤地百裏,伏屍如山”之類的誇張言辭更是數不勝數。
頗為古怪的一點在於,那些曾經於賭檔妓院中充當守門犬角色的地痞卻隻字不提敵軍的強大程度,反而在應對他人置疑消息來源時,揮舞著馬刀口沫橫飛地叫囂要與異國雜種拚死一戰,倒也顯露出幾分凜然氣勢。
別有用心的謠言很快便充斥了整個希斯坦布爾,民眾的情緒也逐漸從驚懼失措漸轉平靜。早在巴帝統帥遇襲的時刻,他們就注定了再也沒有可能逃過這場攻防之役,歸降在如今已成為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夢想,而一旦破城後眾人還能麵對的,就隻有入侵者揮起的屠刀!
“既然除了死亡和戰鬥我們已別無選擇,那就他媽的戰罷!”遭圍城數日的一個深夜,戈牙圖歇斯底裏地在總督府前向著千千萬萬的平民出怒吼。他壓根也沒想到從此以後,這句話會成為整個行省廣為流傳的不屈宣言!
在那場伏擊中僥幸存活下來的一些巴帝軍士相繼被縛上高台,飽受折磨的身心促使著幾個意誌薄弱者很快便在眾目睽睽下招供出總督大人以及若幹軍方高層的投敵行徑。一片嘩然聲中憤怒的人群投出漫石塊,生生將眾俘虜砸成肉醬,隨即爆的**挾卷著數以十萬計高舉著刀槍劍戟的普通民眾,混雜在各處的地行族人更是大力煽風點火,將這簇絕境中迸出的瘋狂烈焰撩撥得愈加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