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隼(1 / 3)

淩晨

高尚情操,這僅僅是一個詞呢,還是奉獻出自己幸福的人才會有的一種感覺?

——(英)高爾斯華綏

A

任飛揚重新打開標號“TS——4”的文件夾,那些他已讀了無數遍的文字又一次撲麵而來,刹那間將他帶回過去:

地球有雨,這是外星世界所不及的。坐在你家四合院的北房中,看春雨滴下屋簷,夜在雨聲裏一點點消融。你的神情朦朦朧朧,仿佛那盞中世紀的油燈。我們的影子在牆間呢喃細語,你我默默聽著,偶爾相視一笑。不知不覺,已是拂曉,輕啟窗扉,雨霧和著槐花的幽香飄進油燈嫋嫋餘煙的縫隙,而拂動窗欞的翠竹又生了新葉,露珠從葉尖滾落,一滴滴滴入我的夢境。

舒鴻,春天是地球最明亮美麗的季節,恍然如土星的光環樣燦爛。我們騎自行車巡遊大學校園。天湛藍藍,風暖洋洋,雲輕飄飄,草地上深紫的二月蘭一片片盈盈含笑。我坐在你單車大梁上,長發掃動你的臉頰。

你吟誦古詩:“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雲萬裏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我也愛這首詩,我渴望盡快到三萬六千公裏高度的空間島上去體會詩中的豪邁氣勢。我和你搶著背誦,看誰記得最多。單車穿過牙白丁香和殷紅海棠的樹林,讀書的學生在清朝古塔旁,在透明玻璃鋼房屋裏望著我們。我們像風一樣,那些急急從我們嘴裏吐出的字句便像風中古塔簷鈴的歌聲。

這就是地球的春天,和你共度的第一個春天,舒鴻,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了。夏天我將從宇航學院畢業,我要到太空中去,到你身邊去。但我不會要你照顧,我要做得比你更好。從懂事起我就在為飛往太空的那一天做準備,我相信自己一定能行。可是校園裏的喇叭在不停廣播宇航報告會的地點時間,主講人的名字一遍遍被提起:舒鴻——舒鴻——舒鴻,提醒我你是一位傑出的宇航員,而我隻是個還沒畢業的學生。

舒鴻,你並不洪亮的聲音壓住了會場上一千五百人的掌聲。學生們在樓上鼓掌,在走廊裏鼓掌,在禮堂外鼓掌。他們為你的每個問題激動,為你的每段話叫好。站在台側,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人群,我為你自豪,我更為我們選擇的事業自豪。那一刻,我的心狂跳不止,我的血液也隨之沸騰。舒鴻,我的朋友,我的愛人,我的老師,我真想衝過去擁抱你,告訴所有人我對你的愛和敬慕。舒鴻,你猶如一隻翱翔天宇的雄鷹,我要追上你,和你在太空中並肩齊飛,我要像你那樣成為優秀宇航員,把一生奉獻給壯麗的太空,奉現給造福全人類的宇航事業。

金星坍塌的城市群給我難以忘懷的悲涼,當我重返地球母親的懷抱中時,真有說不盡的感慨喟歎。舒鴻特地從訓練基地趕來和我相聚,聽我講述我這處女航的所見所聞。坐在鄉間舊式磚房的屋頂,屋前樹木蔥鬱的枝葉輕拂我們的前額,舒鴻彈起本地的四弦琴。在琴聲中夕陽悄至,晚霞映紅了綠樹灰瓦。雄偉的都市會衰敗,繁榮的文明會滅跡,沒有千萬年的不朽,但我們卻可以永遠坐下去,坐到化為塵埃。

明天舒鴻將回月球基地了。眼淚慢慢掉落,我沒有擦,這是我第一次流淚。在金星黑暗的地下隧道中探索時,我是唯一沒有膽怯的人。可是明天舒鴻要去月球,再過一個星期,他將遠赴火星外的小行星帶。我的淚水緩緩滑落,在他清越的琴聲中。

天隼號與控製中心中斷聯係的時候,我守在通訊處不敢離開,提心吊膽等待著天隼號的消息。我的生命已經和你的連接在了一起,舒鴻,你知道嗎?自天隼號啟程前往小行星帶,我每時每刻都關心著它,不僅僅因為這是首次載人飛船穿越小行星帶,更因你是天隼號的船長,你身上寄托著人類進入類木行星區域的希望。

任飛揚給我送來了遙控天隼號模型,他說你絕不會出問題。他的聲音肯定而沉穩,就像他那個人一樣。舒鴻,你這個好朋友閃閃發光的禮物精致逼真,它仿佛一隻真正的鷹隼似的隨時隨地要飛走,它仿佛就是你的化身。

這幾天宇航局就木星考察計劃進行大範圍討論,我那篇關於土星環的論文恰在此時獲得“天體研究獎”,同事們笑我已經走得太遠。如果我的思想比行動快,那是因為有你的推動。舒鴻,你曾經對那篇論文提出許多意見,這個獎也是屬於你的。當我眺望土星那微微閃爍的光環時,我想和你一齊在它上麵散步該多好:我們坐在最外圈的光環上,讓緩慢轉動的光環帶著我們繞過金黃的土星。宇宙用它博大的臂膀包圍著我們,我們像它的孩子,我們就是它的孩子啊……

我無法描述再次見到舒鴻的喜悅心情,但願我能把他的一言一行都銘刻於心。全世界都在談論“天隼號”,談論人類將登上木星的那一天。而舒鴻並不在意,他的目光已經越過土星,穿透天王、海王與冥王三顆遠日行星,跨過太陽係的邊緣,投入半人馬星座。關於我那個土星環的夢想,他喜歡極了,他甚至正經八百地建議宇航局在土星環上修建酒店,而且還抽空學起了建築設計。他對設計的事是如此入迷,我不得不強拖著把他從基建處拉到頒獎大會上,那裏人們正焦急地等待他領取獎章,類似的獎章他已經有了十四枚。他把所有的獎章都戴上照了張非常神氣的照片,那些獎章在他衣襟上閃閃發亮,幾乎要淹沒他了。

因為金星的事我也得到一枚獎章,我把它寄給了中學時代的老師袁征,她是我這個孤兒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是她鼓勵我走上通往宇宙的道路的。獎金也悉數交與老師處理,她全部捐獻給教育機構辦學,並按我的要求未留姓名。這件事情讓我和舒鴻都非常開心,我們甚至希望從月球的望遠鏡裏看到地球上的那個學校,那個在最貧困和邊遠山區卻名叫“太空之星”的學校。

航天中心總是燈火通明,前往月球的航天飛機即將起飛。我幾乎要遲到了。昨夜夢見舒鴻,我便不肯早醒。他駕駛天隼號前往木星後,我常常夢到他,夢到他的笑容,他的笑容總是燦爛而溫暖,仿佛陽光。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天隼號”要返回的消息,也聽到了舒鴻的聲音,中心所有的視屏刹那間都調出了舒鴻的圖像,他平靜地說他感到累了。我有點迷惑,舒鴻的臉上淡淡灑著冷漠,這種表情我從沒見過。

他怎麼了?也許是長途旅行太疲勞,整整兩年,連控製中心的人都倦煩了,何況他曾五個月單獨麵對木星?

我一定要盡快見到他。我要告訴他,由於我在火星考察中的優秀表現,我剛被評為宇航局本年度的先進工作者。

……

盛大的歡迎儀式後是無數的榮譽、鮮花、掌聲和讚美,舒鴻重又恢複他那生氣勃勃的笑容,他成了公眾的寵兒,媒體的焦點。全球每個電視頻道都想拉他上節目,記者像蒼蠅般圍繞著他,同時也盯上了我。我極其厭煩,而舒鴻卻和這幫人稱兄道弟。

……

無論如何我明天一定要回月球去。我不習慣華麗的服飾,也不習慣燈火輝煌的各種晚會,更不習慣人們看待我的態度。我首先是一名宇航員,其次才是舒鴻的未婚妻。我的事業和成績可不是因為舒鴻才得到的。

舒鴻,你太沉浸於社交活動,你醒醒吧,你的助手們都回基地了。停止炫耀你的成功吧,否則,別人就要超過你了。我希望你永遠是飛得最高、飛得最遠的那一隻鷹啊!

……

杯子從我手中掉下停頓在半空,水灑了出來,一滴滴飄浮在杯子周圍。所有東西都完好如初,隻是我的心已碎裂,碎成萬千片無法收拾。我不知道是怎麼離開舒鴻的,我多想和他痛快淋漓地吵一架,但他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反對我參加土星探測計劃,他要我和他一起到地球去,還說離開他我將一事無成。他在輕描淡寫的語言中流露對我工作能力和事業心的鄙視,他更瞧不起其他人。基地到處都在議論他的傲慢張狂,他認為那是妒忌和中傷。他不再關心訓練、天隼號和土星環,他將放棄宇航員生涯,他說他想嚐試另一種生活。這種生活由豪華辦公室、高薪、陽光假日和精美飲食組成,穩定踏實輕鬆。

這不是我熟悉我愛的那個舒鴻,那個舒鴻不會如此輕易就滿足,不會依戀舒適的生活環境,不會到處指手劃腳。那個舒鴻把航天當作生命,把同事當作兄弟,把名利視為糞土……

這個舒鴻如何與那個舒鴻合為一體?

筆在我手中顫抖,舒鴻越來越像個陌生人。如果堅強的信念可以崩潰,如果真誠的誓言可以丟棄,如果……如果過去的舒鴻真的失去,我不願意想,我寧願不想。我要盡努力追回過去的舒鴻,但我不會放棄事業。如果舒鴻下定決心和太空分裂,那麼,那麼……

我希望那麼後的事永不要發生。

B

覆膜紙頁漸漸模糊,任飛揚無法繼續讀下去。他捂住酸澀的眼睛稍稍休息。現在紙上淡藍色的文字清楚了,那文字出自流雲之手,清秀娟麗。他能夠體會字裏行間的意思,但卻說不出來,巨大的鬱悶與悲傷堵塞他的胸口,讓他無從辨析清理自己紛亂而淒涼的感受。

液晶牆顯示時間。任飛揚坐在對麵看著它。數字從1遞增到60,進1;從1遞增到60,進1.數字緩慢而呆板地變動著。它們代表時間,時間無法忍受地遲鈍沉重,仿佛一把生鏽的鐵刀在撕割他。那把刀一點一點嵌進他的身體,讓神經來得及將痛楚傳導走,緩慢然而劇烈的痛苦就一點點侵蝕進他的血液,直入骨髓。身體沒有接觸刀子的部分開始收縮抽搐,由於恐懼。還有意識。主要是意識。意識還停留在天隼號爆炸的時候。因為沒有氧氣做助燃劑,從鋼鐵粉碎處產生的火光很快就消失了,耀眼的光團留在他的視網膜上,久久不能消散。

他急忙低下頭,光團還在那裏。他把目光集中到日記上,光團模糊了,但流雲的字在晃動,不是字,是他的意識:他依舊在顛簸的天隼號上,周圍一切都在晃動、晃動,包括流雲,還有她周圍幾個人表情各異的臉。很多次,任飛揚試圖抓住她或是駕駛台,看上去那並不象虛幻的隻存於他記憶中的圖像。當然那隻是圖像。心理醫生提醒過他要竭力克服幻覺,迅速回到現實中來。

現實是流雲死了。

但是他多麼想抓住她,好像抓住她就能抓住天隼號,抓住這條漂亮的整個人類都為之驕傲的飛船。這飛船原本是舒鴻的,在他駕駛下飛船似乎都有了生命,隨時會說話一樣。任飛揚不太喜歡這種感覺,飛船就是飛船,屬於一種交通工具。當天隼號永遠地失去了,他才發現這飛船已經和他的生命融合在了一起,代表著青春的夢想,意氣風發的舒鴻和無數激動緊張的太空之夜。

任飛揚伸出手。

十平方米的房間中央放一張桌子,這是唯一的家具。任飛揚坐在桌邊,抱著那本覆膜的日記,麵對塗了冷光材料的牆壁上的液晶時鍾。

舒鴻背叛,天隼號爆炸,流雲死亡,我看到一切,但我竟然無法挽救。

任飛揚的手停在半空,除了空氣他什麼也抓不到,他可以抓住的東西全都消失了。本來他可以勸阻舒鴻的懦弱行為,不錯,在舒鴻那不可一世的驕傲表情下掩藏著膽怯,否則一向衝在前麵箭般銳利的舒鴻怎會在事業達到巔峰時見好就收?作為舒鴻的好朋友和多次太空任務的助手,他應當盡力挽救舒鴻,而不是緘默。他可以揭露頭兒們對舒鴻的縱容,他們在媒體上聲稱舒鴻身體不適,讓成包大大寫著舒鴻名字的慰問品和信件湧進宇航局的專用信箱,而見到舒鴻的宇航員一致認為他比任何時候都健康。揭露也許可以刺激舒鴻恢複信心,但他卻瞻前顧後,在極度苦悶中跑去火星參加強化訓練,等他再回到基地時,舒鴻已投入地球的懷抱並且從此杳無音訊。

還有流雲。如果……

任飛揚的胳膊無力地垂下,如果他不接任天隼號船長的職務,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流雲也不會死。但他怎能拒絕這個任命呢?他要和天隼號一起飛,他要比舒鴻飛得更遠,他要證明不會再有人像舒鴻一樣半途而廢。然而,良好的願望竟然無法變成良好的結果,隻給他留下深深的遺憾與愧疚,他是個不合格的宇航員,不稱職的船長啊!

他記得舒鴻第一次提起流雲時那歡欣的表情。等他終於見到照片外的流雲——一個眼睛含笑容顏開朗的大女孩兒,已經是在九個月以後宇航學院的畢業典禮上。他和舒鴻是學院的嘉賓。那天陽光燦爛,雲淡風輕,毛白楊和法國梧桐給校園投下簇簇濃鬱,到處是紅白相間的七葉香,花的芬芳裏畢業生們低低絮語,年輕的頭顱湊在一起,仿佛商議采花的蜜蜂。“我一定要上天!”流雲的聲音清脆爽利,態度堅決,“但絕不和你在一起,我不要你照顧。”舒鴻大笑:“有誌氣!好,我絕不挑選一名宇航學院的女畢業生做助手。”

任飛揚奇怪這些往事還一一在目,那一天像七裏香樣甜蜜、芳香和美好,尤其是在宇航局局長親自把優秀畢業生的獎狀遞到流雲手裏的時候。流雲是宇航學院第一個得到這獎狀的女性,她做了簡短的發言,再三表示太空中不應當有性別歧視,她將以實際行動證明女性和男性的工作能力相當。她後來果然證實了自己的誓言,成為最優秀的太空人之一。

是的,這些我全都記得,我記得當我成為天隼號船長時,你第一個要求加入我的工作小組。流雲,你從未和舒鴻在一艘飛船上共事,而天隼號宛如舒鴻的影子,望著你極力掩藏思念與擔憂的眼睛,我隻怕你不能承擔任務。流雲!我本想撫慰你失去舒鴻的寂寞,充實你沒有舒鴻的生活,我盡一切努力想照顧好你,可是……我實在錯了,我根本不了解在你那纖細溫柔外表下的堅強和責任心。

流雲!

提坦的千裏冰原突然展現在任飛揚麵前。冰屑紛飛,鑽頭在嗞嗞作響,耳機中傳來激動的聲音。聲音!回蕩在天隼號的艙室。有人狂笑,刺耳的尖叫震動艙壁。流雲睜大眼睛,握緊手中的武器。武器!金屬外殼閃亮!激光切開了緊鎖的艙門,鍵盤飛快地敲動,搜索不到被修改的指令,汗珠順著他的前額淌落。流雲在另一台電腦上尋找,她找到了!救生艙歸我們了,但真的要棄船嗎?

瞬間黑暗,電火花四處閃爍,氣溫漸漸下降。得立刻穿上恒溫服!流雲的臉,在應急燈照射下她臉上是不可抗拒的堅定。不能丟下高林,他再怎麼說也是我們的同誌,我去找他!流雲的身影消失在狹長的走廊裏。他想跟上去保護她,但是秦明摔倒在地,他不得不留下照顧傷員。

流雲!秦明,還有高林!默數著天隼號船員的名字,任飛揚隻覺心如刀絞。他們上船時全是那麼生龍活虎。他們輕易就把生命交付給了他,而他卻讓他們經曆了災難和死亡!

天啊!我都做了些什麼!日記貼緊任飛揚的心髒,他一時間幾乎窒息,心髒不能跳動,血液無法流淌。

不知什麼時候,趙律師出現在任飛揚麵前,打斷了他的思緒。

律師輕輕從任飛揚懷中抽走日記。

宇航員驚懼地抬起頭。

“歸還的時間到了。”律師的聲音柔和得仿佛在哄一個孩子,他向門口努嘴。“局裏的人一直在等著。”

任飛揚望著那覆膜本,他再也見不到它了,帶走它就像帶走他剩餘的生命,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除了美好與酸楚夾雜的回憶。

他隻恨自己沒有和天隼號共赴劫難。

律師走到門口,一隻看不見的手接過日記。日記在宇航員的視野裏永遠消失了,他控製不了哀傷,扭過頭去。律師麵對他的背影——瘦得幾乎可以數清每塊脊椎骨的背影,緩慢地說:“那飛船的事故不應由你一個人負責,我確信。”

任飛揚沒答話。

事故不應由你一個人負責。死了兩個人,但那是個意外。如果你善於辯解,你甚至不會受到任何處罰。

雖然天隼號已灰飛煙滅。

C

“天隼號的爆炸是近五十年來最嚴重的航天事故。而你卻幸存下來。”調查者已經積累了足夠多的資料,看上去他十分疲倦,眼圈發青,但這並不影響他嚴厲的態度。他的年青女助手神情嚴肅不苟言笑,短短的頭發攏於耳後,在燈光下的側影有些像流雲。

“是的,我是幸存者……”同伴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驚懼而尖利,任飛揚甩甩頭,沒有用,那聲音一直在他耳邊回蕩,一聲比一聲響。“天隼號裝了土衛六提坦的海洋樣品:冰塊和深層洋水,還有大氣標本。我們用特製的合金陶瓷防護裝置盛放樣品。”

那場景又出現了,惡心、頭暈、嘔吐,伴隨著奇異的幻覺。

“誰出主意把樣品器放在探測火箭裏的?”

“流雲。”

“作為船長,你反對她的提議,堅持不經基地允許就不行,是這樣嗎?”

“是的。我從那時開始犯錯誤。我認為高林的過敏反應很正常,而且探測火箭隻剩下一枚,用掉了會影響對小行星467號的考察。”

“飛船上的其他人怎麼想?”

“我讓他們相信我是正確的,我們的防護措施幾乎完美無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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