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特派員將黃飛虎讓進船艙。船艙裏有一張低矮小桌,桌上立有一隻紅燈籠,將艙內照得一片暗紅。
特派員做個手勢,讓其他人退出去,自己便邀黃飛虎席地而坐,落坐桌旁。
桌上,放著一瓶白酒,兩隻白瓷小酒杯。
俞特派員挽起袖子,啟蓋舉瓶先給黃飛虎倒酒,那神態顯得十分悠閑,完全不像是來商談重大事情的,這讓黃飛虎覺得納悶:這個特派員原先急著要看圖,現在怎麼又不著急了,他覺得這個台灣來的人有點深奧。
“喝呀,先喝一杯美酒,祝你初戰告捷!”俞特派員舉起了酒杯。特派員見黃飛虎沒有動杯的意思,又說:“你著什麼急呀,都坐在一起了,還怕沒機會談正事。”
黃飛虎不是不想喝酒,也不是急於談事,隻是他剛才下意識地摸一下後腰間,發現雪月醉酒圖不見了。
特派員見黃飛虎表情變得僵硬,便說:“黃老兄啊,你為什麼心中有事便放不下,也罷,先談正事再喝酒,來,把圖亮出來。”說罷,特派員拍拍手,讓外麵進來一個人,把桌上的酒瓶酒杯先端走。
黃飛虎見無法隱瞞,隻好哭喪著臉告以實情:“圖紙不見了。”他前言不搭後語地說明了情況。
特派員一聽,愣了一下,他猛然重拍一下桌子:“什麼!混賬東西,為什麼丟的不是你的腦袋!”這一斥嗬、一拍桌,把外麵的人都驚動了,“去,沒你們的事。”特派員喝退左右,氣得哼哼直喘氣,又是抓鼻子又是吹胡子。
艙外忽然又進來一個人。“我不是叫你們別進來嗎?”特派怒視一下來者,發現不是自己的手下,馬上變得客氣起來,原來,這位是白敬齋身邊的信使劉吉平。
劉吉平跟特派員耳語幾句,暗中塞給他一樣東西。俞特派員像是突然意識到有黃飛虎在場,就將那東西藏在懷中,讓來者先退下等待。
黃飛虎挨了一通罵,心裏非常窩火,他想起從前,除了老蔣,沒人這樣公開羞辱過他。
“你說說吧,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特派員站了起來。雙手揣入褲兜裏,圍繞著黃飛虎周圍踱來踱去,那架勢頗有居高臨下之勢。黃飛虎覺得特派員好像把他當成了低能兒。
“我還有幅圖,是照著原樣描的。”黃飛虎突然拋出一句。
“幅圖?拿來瞧瞧!”特派員不冷不熱地說。
黃飛虎本來是預防特派員把圖收走,所以隨身又帶一份幅圖,用以顯示自己是有備而來,以便把握好主動權。現在,他隻好把底亮了出來,隨手從懷中掏出幅圖往桌上一擲,這回,輪到他耍態度了。
特派員一愣,乜一眼那疊成小張的幅圖:“得,你別糊弄我!”嘴裏雖這麼說,他還是俯下身,攤開那幅圖,再從自己懷中取出方才劉吉平送來的那張圖,與黃飛虎的這張一對照,眼睛忽然一亮,他心想,怎麼一個樣?
特派員心中有譜了。他左右為難,因為眼前的情況表明,兩張圖反映的肯定是真相。他眼珠一轉,忽然揭開燈籠,那橙色的火焰像是貪婪的舌頭,一下子就舔上幅圖,那張紙,徐徐燃燒了起來。
特派員像玩火似的,饒有興趣地看火苗不斷吞噬幅圖,最後隻剩下一丁點未燃部分的時候,他推開船艙邊的舷窗,把它揮手送入江水中。
黃飛虎此時倒顯得十分冷靜,他似乎明白特派員為何這麼做,果然,他是袒護白敬齋!從特派員剛才注視另一張圖紙中,黃飛虎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劉吉平,他認識。
“你呀,還想再拿什麼來糊弄我?”
黃飛虎噌地站起來,挨近特派員的耳朵,咬牙切齒、一板一眼地低聲說道:“告訴你,我還有備份!”
“哈哈哈。”特派員忽然仰天大笑,然後高聲喊一句:“送客。”說話的當兒,他悄悄捏一下黃飛虎的手,給他某種暗示。
黃飛虎此刻糊塗了,他納悶,不知道特派員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但他還是有所領悟,莫非特派員有難言之隱,因為,白敬齋的信使劉吉平還在外麵等著哪。特派員現在演戲給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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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號房間內,黃飛虎躺在床上,一直在回憶他身上的雪月醉酒圖是怎麼丟的,他想了半天,漸漸把焦點鎖在引路人和船夫身上。他又想,如果這兩人都是特派員的人,他們當中的某一個人有必要竊取他身上的圖紙嗎?那麼,再退回來說,要是其中一位是白敬齋的人呢?黃飛虎思索一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像明白了什麼。他突然記起,離開特派員的客船之際,特派員曾在上衣斜兜處拍了拍,黃飛虎連忙一躍而起,取過衣架上的外套,伸進口袋一摸,天哪!裏麵真有東西,而且,還是一張折疊的紙,取出一看,傻眼了,這張圖竟是那雪月醉酒圖的幅圖,黃飛虎以為看花眼了,分明那圖已經被特派員焚燒掉了,怎麼可能毀而複合呢?莫非,特派員在玩魔術或者障眼法?他聯係到特派員暗中捏他一把的動作,心中更加費解,難道特派員暗中支持他?憑什麼?
俞某是官場老手,極善於察言觀色,隨機應變。當時初來乍到,不明白梅花黨內更多的紛爭內幕,隻因為白敬齋對他極力吹捧,不自覺地對黃飛虎有些冷漠或偏見,跟黃飛虎接觸一二回之後,他意識到自己的偏頗,便開始留意把握分寸,但他又是極會作態表演的人,一遇適當機會就會盡情施展,或怒,或笑,貌似喜怒無常,實則把握有度。方才,聽說黃飛虎丟失雪月醉酒圖,他固然心中震驚,但也沒到暴怒失控的地步,他那一套慍色,全是借故拿臉色表現自己的權威。
俞某原先聽說,黃飛虎與白敬齋相比,心機不足。他相繼見到兩份各來自白、黃二人之手的軍火圖時,不禁產生一種試探黃飛虎的念頭,當時,他燒掉的是白敬齋的那份,他知道,那老狐狸做任何事都留有一手。沒想到這黃飛虎一點不差,握有主圖,還有幅圖,幅圖之外,另有備份,而且可能還有更多的埋伏,人說狡兔三窟,看黃飛虎這架勢估計七八窟都打不住,看來,老蔣對黃飛虎還不是太了解,但他一轉念,心想,也未必,也許這幾年黃飛虎有所見長,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況且處於時刻都需要用計謀、用腦子來應對的險境,像黃飛虎這等人物,不修煉成人精的話,那他就是個大廢物。
俞敏聲出行之前,老蔣找他密談過一次。雖說白敬齋公開表態說協助黃飛虎,但老蔣內心十分清楚,那白狐狸絕不會甘當配角。俞敏聲也有這方麵的疑惑,不知到時候該怎麼擺平。老蔣向他麵授機宜:相機考他們幾回,誰有本事最終讓誰上去。
怎麼考?俞敏聲聽罷老蔣的話,眼中露出疑惑,想問,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老蔣當時就瞅出俞某的不解,他隻是微笑地注視俞某一番,未置可否,讓俞某自己揣摩去。
這不,客船之上,俞敏聲終於逮到機會考了黃飛虎一場。這一考,足夠了。俞敏聲覺得,黃飛虎昔日如果是虎豹之類的貨色,當下已經修煉如同人精。沒想到他的心機變得如此縝密,若將“光複之劍”握柄之權交付與他,可能更妥當。這與他的初衷大相徑庭,來大陸的路上,他心中一直認為,往後還得靠老白。現在不是說他看不起老白了,而是說黃飛虎的確有非凡之處。但他又不便表明態度,因為身邊不知哪一位又是老白的耳目,方才,他已經給了黃飛虎足夠的暗示,餘下的事情以後再說。
黃飛虎忽然想起什麼事,連忙輕輕跺了三下腳,給樓下的老雕發暗號。剛才出門時,他讓老雕暗中跟隨他,一防公安盯梢,二防白敬齋暗算。離開客船重新登岸之後,他還注意到暗中保護他的老雕,到了客棧附近,他倆就分手了。黃飛虎想起有事與老雕相商,就用老辦法通知他準備上來,哪知下麵竟無反應,黃飛虎小心地揭開地板翻蓋,往下一看,裏麵空無一人,他十分吃驚,心想,這家夥又到哪裏胡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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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老雕竊得雪月醉酒圖潛回住處那一刻,萬隆客棧四周就被我公安人員監控上了。
考慮到客棧人員複雜,龍飛他們不敢貿然前去盤查暗訪。夜裏,黃飛虎溜出客棧,即被暗中觀察的路明發現。路明沒想到,竟在此處發現一條大魚,他心中特別興奮。他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盤算下一步怎麼盯住他。跟蹤黃飛虎這樣的人物太難了,危險問題另當別論,黃飛虎反偵察的本領,路明以前早就領教過,為了慎重起見,他讓身邊的偵察員劉勇去找龍飛彙報,自己則帶領女偵察員萬曉丹扮成一對戀人準備尾隨黃飛虎。等到黃飛虎走出一段距離,路明忽然發現老雕也跟了出來。路明心中大喊僥幸,因為,他和萬曉丹若先隨一步,有可能被老雕發現。看這模樣,老雕是保護黃飛虎的,看來,黃飛虎的反跟蹤手段太厲害了。不過,這也看出黃飛虎的壓力,看來他真是重任在肩,才如此小心謹慎。路明又想,黃飛虎現在哪裏談得上謹慎,都鑽進市區來了,而且還住進客棧,那不是狗急跳牆、孤注一擲嗎?
黃飛虎和老雕各自先後坐上不同的三輪車,相互之間保持一段有效的長距離。
路明和萬曉丹也招來另一輛三輪車。這踏三輪車的是自己人。
三輪車穿街走巷,路明吩咐車夫隻需咬住老雕即可,咬住老雕,就等於控製住黃飛虎。
到了朝天門碼頭附近的一家火鍋店,經過臨時化裝,路明與萬曉丹進店找了個容易觀察外界的位置坐下。
黃飛虎就站在門口,老雕躲在較遠處的電線杆後麵。
此後黃飛虎的動靜全被路明盡收眼底。見黃飛虎被另外一人帶往碼頭岸邊,路明讓曉丹去附近找一公用電話,用暗語跟龍飛聯係,自己則裝作小便,跑到岸邊悄悄觀察黃飛虎的去向。
萬曉丹聯係過龍飛以後,徑自跑到岸邊找路明。
“死人,你躲到這裏幹什麼!”萬曉丹故意嬌嗔。原來,路明事先已經跟她商量好了對策,兩人挽著手,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互相依偎著,坐在岸邊的石階上佯裝看江中夜景,實際上都盯著載黃飛虎的小船到底去向何方。
老雕沒覺得有何異常,就獨自進火鍋店要了一個小火鍋大開胃口去了,他邊燙小火鍋,邊喝起小酒,心情真是暢快無比。如果計劃成功,他應該算一位大功臣,更讓他偷著樂的是,他將娶到黃飛虎的小女兒。黃老板忙著正經事,老雕他忙著想心事,這樣的等待時間真是太好過。
龍飛乘著吉普車趕到朝天門碼頭,他已經得知黃飛虎有老雕保駕,就讓司機在暗處讓他先下車,自己徒步到岸邊找路明。
龍飛見到肩並肩佯裝親熱勁的路明和萬曉丹,裝作借火悄悄同路明說了幾句話,了解情況後,龍飛回到車中,用報話機通知重慶市局派水上警力監控江中那艘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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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雕護送黃飛虎回去的時候,沒有馬上進門。想到自己順利取得雪月醉酒圖,他心中甚是沾沾自喜,自鳴得意,加上方才在火鍋店喝過幾兩小酒,老雕不禁飄飄然,身上燥熱得很,他想起了附近住著的一位名叫楊彩萍的暗娼,周身便燃起欲火,難忍難耐。
楊彩萍是個三十出頭的少婦,豐乳肥臀。
老雕像餓鼠一般,快速穿街走巷,一會兒就來到楊彩萍門前,他剛要舉手敲門,忽又改變主意,摸到牆根,見四周無人,便騰身翻牆入內。
老雕怕楊彩萍家中有別的男人,若是撞車,多有不便,還是先暗中察看清楚,以免引起節外生枝的事。雖說眼下他欲火難耐,但他還是有幾分小心。
前些日子,老雕在路邊偶遇楊彩萍,第一眼老雕便有感覺,那楊彩萍平時一副騷樣,時常在萬隆客棧附近轉悠。常言道蒼蠅不咬無縫的蛋,這老雕正當年富力強,性欲正旺,一見到楊彩萍就聞出她身上的騷味,當時眉來眼去,沒多說幾句話就勾搭在一起了。老雕這些日子雖然忙著雪月醉酒圖的事,但也不忘見縫插針,一有機會,逮空便往楊彩萍被窩裏鑽。
楊彩萍一人獨居,沒什麼不便,左右鄰居也都知道這女人靠自身肉體過日子養活自己,雖說內心鄙夷她,但也隻是見怪不怪,漸漸習以為常,對楊彩萍睜一眼閉一眼。
老雕雖說是色膽包天,但這些日子也盡量遮人耳目,白天他輕易不登楊彩萍的門,往往隻到夜間才敢前去放縱。
楊彩萍這兩天沒有客人,缺錢,心裏正有點發慌,同時也感覺身體有所需要。她有個習慣,喜歡裸睡。這天夜裏,她睡得早,正做夢的時候,忽覺有人摸她乳房,她慌忙用手一撥,剛要喊叫,嘴巴就被人捂住,定睛一看,原來是老雕,他已經上了床。楊彩萍這才大膽地蹬他一腳:“狗日的,你把老子嚇慘了,洗過下麵沒有?快,去洗洗。”楊彩萍特愛幹淨,每次幹那事之前,總要對方洗得幹幹淨淨。平時,老雕為了討好楊彩萍,也能盡力配合,不厭其煩地大搞個人私處衛生,這天夜裏,不知是酒精起作用還是得圖之後的得意勁使他性欲大發,當他翻開楊彩萍被子的時候,發現他白花花的裸體,不禁大發情欲,他的那個饑餓的小弟,似乎片刻都不能耽誤,早已顧不得楊彩萍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