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長期以來過慣了平靜的醫生生活,伍登科以為這輩子就要被台灣那邊遺忘了。在大陸,身為部隊醫院副院長,又是一名高級文職軍官,他的地位應該挺不錯的,可是白敬齋的一紙密令,打亂了他的生活節奏,自從他最初接到命令要暗殺廖眼鏡那一刻起,伍登科知道,原來,他實在算不上一個體麵的人,連一個人都不算,頂多隻能算是一件工具而已。受過高等教育的他,能夠理解人的價值,他覺得自己的生命似乎與木偶沒有什麼區別。白敬齋走後,一連幾天都沒跟他聯係,這種寂靜讓伍登科難忍,他不知道白敬齋下一步要他幹什麼,一天夜裏,他做了一個噩夢:自己用手術刀割開手腕,讓鮮血汩汩流出……
101
暗中給黃飛虎中正劍的人並不是孫海隆,而是萬隆客棧的老會計石翁生。石翁生住在附近,平時並不常來萬隆客棧,身材瘦小的石翁生在外人眼中實在不起眼,他走起路來躡手躡腳,總愛貼著牆根,平時難得說話,仿佛一個隱身人。實際上,連孫海隆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石翁生的地位既像掌璽大臣,又似財務總管,他另外掌握著一筆巨額經費,不到非常時期,他絕不露麵。
如果梅花黨也分地方派係和中央派係的話,那麼,石翁生無疑是地方派的元老人物。像黃飛虎、白敬齋這樣的中央派頭目,到關鍵時候,還必須靠他這樣的地方派元老。石翁生原係中統要員,是老蔣暗中讓人將他安插在梅花黨重慶地區組織的。這件事足以說明,從梅花黨成立之日起,老蔣就對之傾以特別關注。
石翁生掌握的經費主要是金磚、金條,還有不少銀元,數額之巨,在台灣那邊,有大陸小金庫之稱。實際上,梅花黨在大陸的活動經費,有不少都是間接地從石翁生手頭分發出去的:借助客棧的便利,利用長江交通,分往各地梅花黨組織。這個秘密連白敬齋、黃飛虎都不甚了解。這就是老蔣的高明之處。軍爭兵法之中,有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之說,足以明確經費之重要。老蔣深諳其中要害,他平時不大搭理白、黃之爭,隻是從錢這個字上就足以束纏梅花黨的手腳,真可謂操縱高手精通幕後之術。
說來奇怪,這個金庫居然就設在一處十分不起眼的普通民居宅院內。看守的人隻有三人,除了石翁生,還有他老婆,以及一個老門房。
石翁生的老婆蔡姑雖然年愈五十,但卻是個身手敏捷的太極高手,莫看她一身老態,動起拳腳,幾個年輕力壯的後生也不是她的對手。那個名叫朱登雲的老門房,雖是個啞巴,卻也並非等閑人物,他早年在嵩山少林習武,後來被軍統吸納進暗殺機構,不光功夫高強,槍法更是十分了得。如果以為這金庫就靠這三人來守護,未免讓人覺得太草率了,實際上,還有一支秘密隊伍——一支從不輕易與外人接觸的特殊護衛隊。
先說說金庫,金庫設在地下洞穴中,無數的金磚、金條和銀元分裝在不同的鐵皮箱內,鐵皮箱按不同種類分開疊成一排一排。
金庫的出口是一眼枯井,外表沒有什麼設防,隻有一個不顯眼的井蓋壓住,若是以為可以隨便進出,那可是大錯特錯。除了地麵上有二位武藝高人把守,地穴中更有一群殺手級的特殊衛隊,日夜防範不速之客。這支隊伍的成員,說起來令人難以置信,竟是一群碩大無比的巨鼠,這群巨鼠不怕人,隻怕一樣東西——貓(一隻渾身通黑的變種暹羅貓),平時,若是需要入地穴金庫,就要攜帶上那隻黑貓。黑貓隻需往地上一站,碩鼠就會乖乖地躲到角落不敢動彈。若是外人膽敢下來,即便他帶有別的黑貓,也一樣會被那一大群碩鼠咬得體無完膚,豈止如此,頃刻間便會被那一大群如狼似虎的碩鼠啃得隻剩一堆白骨。這就是這個秘密金庫的安全保障。
碩鼠平時不吃一般素食,隻吃活雞活兔等葷味,個個凶殘刁鑽,行動十分敏捷。枯井井壁光潔,井口壓有密封蓋,平時碩鼠難以出井。人若想進出,也隻能借助扶梯上下。
曾經有個厲害的小偷,無意中窺得井中機密,他以為裏麵藏的隻是一般家庭的金銀財寶,便趁著月黑風高的時候,自恃技藝高強,無聲地翻牆跳進院中,悄然揭開井蓋,用繩子將自己吊入井中地穴,雙腳剛落地,就被一群碩鼠團團圍住,他隻來得及驚叫半聲,便一命嗚呼。
102
梅芳突然暈倒,病臥床上。
一整天梅芳都沒有食欲,傍晚時分,梅芳強打精神照顧阿才吃晚飯。
“媽媽,你怎麼啦?”阿才見梅芳氣色欠佳,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心裏不禁擔憂。
梅芳沒有反應,她處於恍惚狀態之中。
“媽——我跟你說話呢!”阿才放下碗筷搖晃一下桌子。
梅芳這才反應過來。
天花板上方忽然發出沙啦一聲,梅芳的耳朵都快要豎了起來。沉默了一陣(阿才也屏息靜聽)天花板忽又傳來一聲嚎叫,接著轟隆隆的打滾聲,原來,又是野貓在胡鬧。
“快,吃飯!”梅芳好像舒緩過來,輕聲催促阿才,她的聲音,顯得那麼軟弱無力,像是走過一段艱難路程,精疲力竭,她說話的時候,一邊吃力地站起來,一手扶住椅背,還未完全站立,忽然身子一軟,便一團爛棉花似的癱倒在地上。
這天晚上,淩阿姨聞訊過來照顧媽媽。她跟梅芳睡一屋。
醫生說媽媽“沒什麼大病,隻是疲勞而已”。極度的疲勞?阿才不明白,疲勞有這麼厲害?難道疲勞也是一種病?哼,隻是疲勞而已,沒什麼大病!瞎扯!阿才覺得,媽媽可能是生病了,大人們那麼說,也許是為了哄他,因為,淩阿姨問起過他參加升旗訓練的事。
半夜,阿才又尿急而醒。若是家中沒有外人,他肯定就在客廳往便盆撒尿。他掏出小雞雞剛要解手,忽然想到家中還有淩阿姨。
淩阿姨好像也聽到阿才的動靜,從門後探了一下,這讓阿才更覺得不能擅自在屋內小解,他覺得,如果那樣的話,淩阿姨一定會在心裏嘲笑她膽小,淩阿姨跟喻老師、田老師都熟,要是話傳出去,影響不太好。阿才把這事情看得很嚴重。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的勇敢和獨立,阿才咚咚咚地跑往後院廁所,他故意把腳步放得很重,也奇怪,這麼一跑起來,他的膽子真的壯大了好幾分。是因為淩阿姨在家中嗎?總之,這幾天,家中隻要有外人在,阿才就變得大膽,就比如說,那天夜裏他獨闖閣樓。
阿才撒完尿,忽然聽見隔牆有動靜。阿才警覺起來,連忙悄聲移動至牆根,繼續探聽,他又聽見撲噠一聲響,像是什麼東西被打開了。這聲音,刺激了阿才的好奇心,他屏住氣息,悄悄扒著牆,借助一塊大石頭,慢慢登上去,偷偷探頭一看,卻見一個黑影守在隔院遠處的牆角,那黑影不時四周張望,顯得一副警惕。
阿才大為驚訝,這人是誰呢?
阿才忽然覺得腳下在晃動,原來大石頭跟地麵有間隙,蹲上去不安定,其實,阿才心裏緊張,緊張得腳都在顫抖,隻不過,他不願意承認,他心裏認為那是石頭害怕了。
站久了,阿才心裏開始發虛,他又不敢輕易離開,怕腳下的石頭不聽使喚,亂響一通,暴露了他的行蹤位置,給他帶來不祥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