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千古神農城(2 / 3)

如無佐證,傳說終歸是傳說。那口古鍾是否真實存在亦成疑問。

2001年,終於打聽到一位知情人,為此專程走訪羊頭山腳下李家莊曾擔任黨支部書記的王振榮。據他細說來龍去脈,大鍾是被炸毀的,這話聽來讓人發懵。

那是1948年(非1946年),李家莊民兵聽說長治縣師莊要來人搬走大鍾,於是合計說,大鍾是我們高平羊頭山的鎮山之寶,絕不能落入外人之手;可要與外人爭執起來,攔得住今天,擋不了明天,日後還是難免不測,終將被人搶走或偷走,於是決定把鍾破壞(這主意真夠拽,若是換了我輩,打死也想不出這等主意)。他們堆積木柴,燃起大火,把鍾燒到通紅,再猛然澆上冷水,大鍾終於在水火交加、冷熱相激之下爆裂,就這樣被毀掉了。這段曆史情況,有王振榮的一個叔伯哥親自參與此事。王振榮的親屬參與,屬於親曆、親見、親聞的“三親”材料,真實可靠。

這個事件與一部五十年代電影《紅旗譜》裏搶鍾與保鍾的內容相似,幾千斤上萬斤金屬器物放在荒郊野地,沒有歸入某個寺廟,就沒有責任管理,屬於無主器物,就一定會有人惦記。最重要的,是依據郝師傅的故事,郝師傅所在的元代,鍾已經存在,而且已經是沒有確切歸屬的存在狀態。而最初鍾的打造安置,卻一定是按照鍾的銘文在炎帝城內,這個早期的過程與環節已經被歲月磨蝕的不留痕跡,這個歲月的曆程會有多長呢……?

鍾的故事說來可惜,卻真實地證明了炎帝城大鍾的存在與曆程的久遠至遙不可及。而鍾作為鐵證,同樣證明炎帝城的確切存在與“久遠至遙不可及”的上古曆史。

《羊頭山新記》記載,此地明代還有明顯的神農城遺跡,城內還有已廢的廟址。因此現在成為羊頭山最具魅力的地方。誰能知道這裏還隱藏著多少文化遺產、多少曆史遺物與信息呢?

關於考古,高平至今持慎重態度,沒有輕言發掘。遺址本身那種特有的文化形態、那種滄桑的信息傳遞、那種遠古的文化氣息,其價值就難以估量。遺址發掘是一把雙刃劍,文物收獲的同時,也必然帶來遺址麵貌的破壞,現有形態本身常常就是豐厚的文化信息遺存,沒有嚴密的文化論證和發掘計劃,特別是遠古遺址,發掘同時也意味著眾多文化價值的永遠失去。

自1994年發現炎帝遺跡以來,已知有不少專家去尋找收集文物。長此以往,對遺址就是一種無序的考察性破壞。所幸近些年全球大氣變暖,山上本來僅有低矮草植被的地域,已經被明顯長高遍布的灌木所遮蔽,更為遺址增添了一分神秘與懸念,因此遺址更具文化魅力。

在探索炎帝陵時,我們已經知道,元代初年,神農城已經由羊頭山遷至換馬嶺炎帝神農氏陵墓。按其羊頭山唯一高而平的大麵積地形地貌,周邊有神農井,環山又有古文記載的“廟之西北一裏許有黑龍池;東北三裏許有白龍池,東南二裏許有金龍池,山之正東稍前一裏餘有泉,甚清”,因此羊頭山神農城隻能是唯一適宜上古時期較多人群居住的選址,神農氏族聚落在此應該無疑,“王者之屋”曾在此亦應無疑,隻是要找到和描繪五千年前的房屋,必須具有超凡的想象力。但若反向思考,去看看王屋山,五千年前“王者之屋”的基本形態就由於先人的比喻而永久地凝聚在王屋山上,這就是中華民族的智慧,這就是張光鑒“相似論”的又一個經典案例。

神農泉與神農井

《羊頭山新記》記載:神農城下六十步有二泉,相去十餘步。左泉白,右泉清。泉側有井,所謂神農井也。二泉南流二十步相合而南。《寰宇誌》雲:“神農嚐五穀之所。上有神農城,下有神農泉。”後魏《風土記》雲:“神農城在羊頭山,其下有神農泉,皆指此也,地名井子坪,有田可種。相傳神農得嘉穀於此,始教播種,謂之五穀畦焉。”《澤州府誌》記載:“五穀畦:神農泉下地名井子坪,有田可耕,相傳神農得嘉穀於此,始教播種,謂之五穀畦焉。羊頭山秬黍出此,明鄭藩朱載堉上秬黍說辯雲:臣謹按秬黍律家特重羊頭山者,神農播百穀以是為名區。”晉程璣《上黨記》記載:“神農廟西五十步,有石泉二所,一清一白,味甘美,呼為神農井。”

按其記載就能找到兩股神農泉,都已修建了井壁井台,儼然似兩口井。百姓傳說用此泉水洗眼睛治眼病很靈驗。據1994年米東明取水在石家莊專業機構化驗,水裏的鍶元素含量為華北之最,治眼病或許與此有關。

為何“神農泉”演變為“井”?自然是因植被破壞、泉水減少。對此,明朝時朱載堉見到當時還矗立的唐武則天天授二年碑,對碑陰(碑的背麵)記載的清化寺所屬範圍,抒發了一番議論。其中提到:“有司尊炎帝,故禁民樵采。數十年前,木皆合抱,彌滿山穀。近來禁弛,盜伐幾盡。”可知明代以前,樹木都還是合抱的古木,至明代中期已經“盜伐幾盡”。按其大山之巔,楊柳適宜下濕地因此山地不可種植,果木難行禁令,“合抱古木”惟鬆柏莫屬。而鬆柏至於合抱,至少合圍六尺以上,這樣的鬆柏種植時間至少應該在先秦以前,可謂炎帝神農傳統在此之悠久曆史。而漢朝以前羌族世代居住,其文化傳承便可直接前推至炎帝神農時代。明代滿山合抱的古樹,不僅展示了“有司尊炎,故禁民樵采”的曆代官方意誌導向,民間亦令行禁止曆代沿襲,滿山的古木因此成為一種外在的文化標誌,成為高平炎帝神農遺跡群的重要曆史佐證。因此這種具有文化載體的文化傳承,便毫無疑義地因有物證而構成信史的要素。

明朝中期植被破壞以後,泉水流量減少,水位下降,鄉民將神農泉開辟為井,至今水位距地表仍僅一米左右。井旁正北方位有鄉民設置的碑刻祭台,香火不斷,石鑿香爐上鐫刻“李家莊”三字。遊人常誤以為神農井。

其實神農井在其下不遠處,同樣砌有磚壁。83歲的老人趙小有則1989年口述(許欽順記錄):“神農井水有色香味三絕,特別清甜。相傳炎帝神農氏嚐五穀常居羊頭山中,常飲井中之水。井深兩丈餘,近些年人們怕出危險,井已近填平。”目前還能看到井壁磚砌遺跡。

羊頭山這幾處泉水被世代傳承以“神農”為名,很難說僅是一種附會,而任何附會也一定有其附會的根據。沒有至深且厚的社會文化傳統基礎,你想隨意附會一個什麼不存在的說法請試試看,不理你是客氣的,不被罵為“有病”才怪。本人曾電視采訪交城縣一位村民閆東娃,他說了幾句不大確切的話,窗外村民聞之搖頭曰:“東娃瞎乎諞了。”“諞”“騙”同音,亦大致同意,眾嘩然。

始創農耕

黃河流域的原始農耕極為發達,是一個從新石器早期開始,就已廣泛種植黍稷類作物為主的旱地農業區。

炎帝神農氏對羊頭山的選擇,一定在選擇始創農耕的條件:

(1)土地肥沃濕潤。以炎帝神農氏對植物生長的了解,一定是原來野生植物生長良好,土地肥沃有潮氣,羊頭山巔稍低的五穀畦具備這一條件。

(2)近水安全。五穀畦近旁就是神農泉,因此土地肥沃、疏鬆、水位高,原始的生產工具耕作方便,能保障獲得好收成。羊頭山下有羊頭山泉水直至流入的小東倉河。當時人們抵禦水災能力的薄弱,在第二、三級階地上,居高可防洪水侵襲。

(3)漁獵采集條件較好。新石器時代末期,山西森林覆蓋麵積63%,草原麵積6%,太行山到處覆蓋茂密的森林和茂暢的草原。小東倉河流經今日的故關水庫,形成大片水澤,捕魚圍獵都是良好的區域。

農耕誕生之初,耕地常常首先選擇在山地或較高的台地,後來逐漸向河流兩岸的平野發展,直至對藪澤低地的開發。《論衡》記載“神農氏揉木為耒,教民耕耨,民始食穀,穀始播種。耕土以為田,鑿地以為井。井出水救渴,田出穀以拯饑。天地鬼神所欲為也”,記載通俗,大意為自炎帝神農氏開始,製作農具,教育農民耕作,開始種穀子。鑿井有了水,種地有了糧,這是天地鬼神也想做的事啊。

自炎、黃、共工至堯舜禹時代,洪水泛濫,曆時久,淹地廣,危害嚴重,因此有後來的大禹治水。“炎帝神農因天之時,分地之利、製耒耜、易燥濕,肥墝高下,嚐百草之時,察酸苦之味。水泉之甘苦,盡知其平、清、寒、溫之性,臭味所主,以播百穀,五穀興助、百果藏實”。從高原台地的黍稷,丘陵、平原地帶的小麥,豆類等,則是炎帝神農時代開始,曆代發展的農耕成就。

上述“臭”字,上半邊“自”為鼻子,下半邊“犬”為鼻子最靈敏的狗;“臭”即為狗鼻子發揮作用,後歸類加“口”字旁為嗅。而“臭”字則用作與“香”相反的意思,上述“臭味所主”為古文獻之原意。

《逸周書》記載:“神農時,天雨粟,神農遂耕而種之”。可見,粟的種植,與炎帝神農氏創始農業有著密切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