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土圭測影(1 / 3)

光明的探索

黎明的曙光對我們意味著什麼?時光的延續?星球的轉動?光譜的輻射?能量的傳遞?可是對於遠古人類,每天清晨,一輪充滿光明、溫暖乃至熾熱的火球,從地平線緩緩升騰而起,璀璨的群星一掃而去。廣袤的蒼穹任它緩緩掠過,直至從地平線上緩緩沉下,群星重新璀璨。經過恐怖的漫漫黑暗之後,它又神奇地從原來那個方向重新升起,風吹不動,雲卷不去,不會遲來,不會早歸。一位哲人問道:難道日出不是最先令人驚奇的事嗎?難道日出不是全部思想、全部哲學的最初起點嗎?難道這不是對人類最早的啟示,從而成為所有思想、所有宗教的最初起點嗎?

日出日落,對穴居野處的先民,是莫大的神秘,驚心動魄的奇觀。日出的宏偉瑰麗,落日的變幻旖旎,強烈地震撼著智力尚未開發的先民,他們毫不猶豫地將太陽看作最偉大的神明,虔誠禮拜,乞求太陽降福於他們,由此形成了對太陽的崇拜。於是,先民們小心翼翼地觀察太陽的變化,竭力去探尋產生這些變化的原因,有關太陽的神話傳說就是他們尋求的答案。

由此,遠古先民敬畏、驚奇,崇拜,想了解這主宰世間一切的神奇之物。長期的觀察與思考之後,人們驚奇地發現,東升西落的太陽不僅主宰著每日晝夜的更替,也主宰著一年四季的變化,決定著萬物的枯榮。而這種變化是有規律的,周而複始,循環無窮。對太陽每日東升西落這一最切身周期的觀察,產生素樸的太陽神概念。《中古代宗教初探》認為:“由於太陽的性能,對人類生活有很大的影響,所以世界各國的古代宗教,都有太陽崇拜。”《周禮》“冬夏致日”。《左傳》“天子有日官,諸侯有日禦,日官居卿以底日”。“底日”亦即“致日”,《爾雅》“底,致也”。“致日”即迎日出而祭拜的儀式。

觀測天象

“道”的觀念,即來自對天象觀察而得的周期性概念。而對更大的天文周期,周年季節的周期和行星周期的觀察,導致了對天球軌道多元性的認識。

古人看來,深邃的天體就像覆蓋在平地上的半球,而閃爍的星星則象綴在天球上的寶石。古人把相對位置不變的星星稱作“恒星”。處於北半球的古人看來,自然是天球帶著所有的恒星以北天極為中心不息地旋轉。由於北極星永遠居中不動,理所當然地被視為宇宙中的最高主宰。道家稱“天帝”為“太一”,星占家則把它稱為人間帝王的代表。“帝”座附近的星,自然地被封為“太子”、“後妃”等,再旁邊的星就封為丞、宰、輔、弼、樞、衛等,成為兩道環衛“紫微帝宮”的牆垣。其餘眾星,按不同位置,以不同職官或機構稱呼。這樣,人間國家機器和社會組織,就與天上相對應。這便是恒星世界稱為“天宮”的緣故。

還有一些較早發現的星座,如指示北極星的北鬥七星,月亮運行所經過的二十八宿等,本來是人們觀象授時的標誌,自然沿用其名。為了便於天人比附,星占家還把天上眾星按十二次分為十二星區,分別與地上十二個地域相配對,古稱“分野”,以便以日月星辰的運行,作為預測人間有關地域禍福的依據。

在恒星坐標上運行的天體是日月和五大行星。人們對日月的觀察最早。為了準確的定年月,人們很早就開始用恒星背景作標誌來觀測日月的運行,並把日月在恒星座標上的軌道確定下來。星占家用五行理論解釋天象,稱日月的軌道為“黃道”、“白道”。日行一年為一周天,所以人們又把黃道分為365又1/4等分,每等分稱為一度,每度代表一年中某一天太陽在恒星座標上的位置。

先民們觀察到有太陽黑子,日食,日變色,日無光等天象。如日食,白晝突然變為黑夜,高懸的太陽黯然消失,群鳥飛鳴,牲畜驚竄,一片黑暗恐怖,因此,古代先民視為大禍將臨,崇拜尤為隆重。這時要以修德,修政,修救,修禳以救日。

《穀粱傳》稱“天子救日,置五麾,陳五兵五鼓;諸侯置三麾,陳三兵三鼓;大夫擊門,士擊柝(打更的梆子),言充其陽也”。天子,諸侯,大夫,士各按其身份的高低,按照相應的規定,進行救日活動。

李淳風在《乙巳占》中記載禳救之法:“凡日食者,皆著赤幘(裹發的紅巾),以助陽也。日將蝕,天子素服避正殿,內外嚴警。太史靈台(皇家觀象台)伺日有變,便伐鼓;聞鼓因作,侍臣皆著赤幘,帶劍以助陽,順之也。”

類似儀式,不僅京師,各地也要舉行,專人負責。《續文獻通考》記載,“各府設陰陽學正術,州設典術,縣設訓術……率陰陽生主申報雨澤,救護日月諸務”。申報雨澤實即提供天氣預報,救護日月即在發生日食,月食時,舉行禳救儀式。這種儀式在當地的神廟中舉行,以伐鼓為主要特征。

日變色也是日占的內容之一。古代占星家認為,日正常顏色是黃色居中,如《易傳》說:“日者,眾陽之精,內明玄黃。”後代皇帝以明黃色為隻準皇帝專用的顏色,“皇”與“黃”同音,淵源於此。

太陽落山,月亮升起,銀光灑滿大地,忽然,一個黑影把月亮逐漸遮住,以至完全遮沒。過一段時間,月亮才慢慢恢複它的嬌姿,這種意外的變化,遠古先民難以理解,於是產生了關於月亮的種種神話。如天狗吃月,蛤蟆吃月等。

月食發生雖然沒有日食哪樣凶險可怕,但人們仍然認為有種種不祥之兆,《說苑》就將月食與秦的滅亡聯係起來:“秦胡亥立,日月薄蝕,熒惑襲月”。而《乙巳占》中月蝕預示戰爭的記載比比皆是,“凡月蝕,其鄉有拔邑大戰之事”。

月蝕的盡與不盡也被賦予不同的意義:“月蝕盡,光耀亡,君之殃。蝕不盡,光輝散,臣之憂”。

甚至月蝕發生的時間,地點不同,也有不同的征兆:“月蝕以旦相及,太子當之;以夕,君當之。春蝕,歲惡將死,有憂;夏蝕,大旱;秋蝕,兵起;冬蝕,其國有兵喪。”月蝕起南方,男子惡之;起北方,女子惡之;起東方,少者惡之;起西方,老者惡之……諸如此類的占詞,在占候著作中舉不勝舉。

由於古代對日月蝕的禳救都很重視,有關月蝕的禳救之舉可參閱日食的禳救之法。

此外,月變色,月生角芒刺等現象,古人也都認為與大臣,後宮有關。所以從曆史的角度看,占候術是曲折地反映出曆史現實的一麵鏡子。

候影測風

古代高懸的太陽同樣照射大地,地理山川依舊,但風向風力卻天天變化,有時“風不鳴條”,有時“拔木偃條”。有時僅“吹皺一池春水”,有時卻龍卷狂飆、羊角扶搖,在巨大的自然力麵前,古人恐懼,崇拜並研究它。

《山海經》記載,風由山穀來,四方風由四方之神掌管,如風神“折丹”掌管東風,風神“因”掌管南風。後來的風神是雨師或風伯。經過長期觀察,古人對風有三種分類。

一是從方位上分,以《廣雅》為代表,“東北條風,東方明庶風,東南清明風,南方景風,西南方涼風,西方閶闔風,西北方不周風,北方廣莫風”。

二是按季節分,從冬至開始,每45天有一種風,按《淮南子》記載,這些風順序叫做條風,明庶風,清明風,景風,涼風,閶闔風,不周風,廣莫風,與《廣雅》上的方位風正好一一對應。或者按節氣和氣候來分,二十四節氣,每一種節氣有一種風,每個節氣十五天分三候,每候五日,“從小寒至穀雨,凡四月八氣二十四候,每候五日,以一花之風信應之,世所言始於梅花,終於楝花也”。(《蠡海集,花信風》),以二十四種花對八個節氣的風。

三是根據性質,主要是從風的速度劃分。最小是微風,稍大是颼風,再大有大風,狂風,暴風,疾風,猛風,颶風,台風,龍卷風等等,以風造的漢字就在二、三十種以上,諸葛亮借東風就是對風最精采的測量和應用。有關的農諺也是數不勝數,如“早白暮赤,飛沙走石”,“返照黃光,明日風狂”,“陰天起南風,有雨下不成”,“夜裏起風夜裏住,五更起風刮倒樹”,“春東風,雨祖宗”,“涼生雨,熱生風”,“鵲巢朝東,肯刮西風”等等。

殷商時,人們對風就已經有比較全麵的觀察,能以預卜的形式預測數日後是否起風,為避免暴風致禍,殷人又有“寧風”之祭,祭於神以求大風止息。

我們還能聽到流傳至今的哈尼族神話《風姑娘》。天神造地時在地上留下了巴掌大的窟窿,是為風洞,隨後又講人們尋找風洞的過程:天神造好天地後,人們等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也不見刮風,熱的難熬,樹枯了,莊稼也不發芽。人們費了三年時間才找到風洞,原來是一位美麗的姑娘躺在洞上睡覺,把洞堵住了。人們叫醒了風姑娘,她起身後,風才刮起來(空穴來風),從此,春天刮東風,夏天刮南風,秋天刮西風,冬天刮北風。一年四季四麵有風,大地充滿了生機。

這個神話講了風的起源,還把東南西北四方風與四季聯係起來,描寫了風與四季的關係,這無疑是農耕時代的產物。高爾基在《蘇聯的文學》一書中說過:“一般說來,神話乃是自然現象,對自然的鬥爭,以及社會生活在廣大的藝術概括中的反映。”中國古代神話就反映了古代勞動人民在生產過程中對風進行的可貴探索,盡管這種探索反映了人們對自然界認識的粗淺和對未知事物的想象和神往。

請記住這個信息:高平米山鎮有一座“風神廟”,祭祀一尊“風神”。“風神”端坐正中,喉嚨有碗口大小,連續向外吹風三天,隨後改為向內吸風三天,再後無氣息三天。吹風與吸鳳時,置毛巾則隨風飄起,風力不小。能夠容納三天的風量,是多大的空間呢?是另有通風口嗎?此風神之風洞與哈尼族神話《風姑娘》之風洞是否有某種關聯?

天象與氣象

雨水與農業關係極大,雨水少就是旱災,多了就是水災。以農耕文明為特征的中國古代,人們非常重視觀測,預報晴雨等氣候變化,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如根據動物對雨的反應判斷是否有雨,《詩經》說:“我來自東,零雨其濛,鸛鳴於垤,婦歡於室。”鸛是一種鳥,水性好,天如果要下雨,鸛就會長鳴,以表示歡喜的心情,因此古人就以鸛和其他動物,昆蟲的變化來判斷是否下雨。

根據日月星辰來判斷,《師曠占》中有:“日上有冠雲,大者即雨,小者小雨。”《相雨書》中更為詳細,“日欲入時,日上有冠雲,不問大小,視四方黑者,大雨;青者,小雨。候日始出,日正中,有雲覆日而四方有雲黑者,大雨;青者,小雨……常以六甲之日,平旦清明東向望,日始出時,日上有雲,大小貫日中,青者甲乙雨;赤者丙丁雨;白者,庚辛雨;黑者,壬癸雨;黃者,戊己雨……”

《詩經》中有“月離於畢,俾滂沱矣”的記載,可見當時以觀察月亮來判斷雨。離,月所宿也,畢是二十八宿中西方七宿裏的一個星宿,意為如果接近畢宿就會瓢潑大雨。

《尚書·洪範休征》也說,“星有好雨”,“月之從星,則以風雨”,即月跟星者必刮風下雨,此星是指畢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