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沈清讓,你為我做過許多許多的事,這一回,換我來為你做點什麼吧。
蕭黛問她,值得嗎?隻是為了一個死去的人,要將自己一身異人之力耗盡,跟上天作對,跟命運作對,逆轉他星盤,聚來他魂魄,隻為了讓他能投胎轉世,不至於消失於天地中靈魂永寂,這樣做,值得嗎?
她回答得很輕鬆自然,值得的。
另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是千洄,她日日觀天象,掐命盤,沈清讓的星象陡然出現時,她幾乎從輪椅上滾了下來,想去問一下傅問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發現傅問漁是被方景城抱回來的,她再算傅問漁,星象全無。
她的手指幾乎被她掐斷,怎麼也算不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隻是看著大家哭得連呼吸都困難,她連問話都不敢。
“你是千洄,對吧?”蕭黛手指輕輕抬,柔和地將千洄帶到跟前。
“你是異人?你為什麼會是異人?傅小姐……”千洄顯然不能理解為什麼會同時出現兩個異人,眼前這個人應該就是水南天一直想救活的人,她在這裏,是不是意味著傅問漁就必須離開?
蕭黛細細端詳了千洄了很久,她視沈清讓如親生,便也想看一看這個在墓室外麵苦守了沈清讓的小姑娘是什麼樣子,雖是腿腳不便,但長得很清秀,柳葉眼兒極好看,隻是可憐,讓兒一去,這姑娘的心,怕是再沒有落處。
“傅問漁動用異人禁術遭遇反噬,失了異人本源難以再活,她是為了聚了讓兒的靈魂,她差點就成功了。”蕭黛慈祥地看著千洄,溫柔地說話,手指在虛空中一握,沈清讓的影子虛幻而出。
千洄險些哭出來,手指輕顫想碰一碰沈清讓,卻又不敢,生怕一碰,就會讓他靈魂又消失,隻能小心翼翼地,低聲地喚:“師父……”
“你師父的靈魂還少一塊,所以不能投胎,倒是有負了傅問漁一片苦心,不過,我教你聚魂之法,讓兒便能時刻陪在你身邊了。”蕭黛歎息一聲,手中捏了個訣,動作很慢,像是怕千洄看不清記不住一般。
千洄學什麼東西都很快,尤其這訣與沈清讓有關,她學得更快,一遍就記住,一遍就能將沈清讓的靈魂聚來,也能看見,少的那一角靈魂是他眉間朱砂痣那處,那裏原是天珠血,給傅問漁下過血咒,後來靈魂消散時,這一片最為特別,也碎得徹底,故而傅問漁無法聚來。
“師父……”千洄望著這虛弱的靈魂模樣輕聲呢喃,眼中一眼淚,卻笑得很開心,能這樣,她也很知足了。
那天晚上,方景城放倒傅問漁睡下,為她拉好被子,就像平日裏她坐在椅子上便睡過去一般,隻當她是睡著了,什麼話也不多講,甚至還能容易地替她理好鬢角的發,吻過她臉頰,道一聲好夢,然後望著桌上的油燈,枯坐不歇。
蕭黛走進來時,方景城冰冷又機械的聲音道:“出去。”
“你想救活她嗎?”
“你能嗎?”
“我可以。”
蕭黛走過來坐在傅問漁床邊,看著已是氣息全無的她,這一回,她不再有以往的好運氣了,異人三次生死劫一曆,死便是徹徹底底的死,不再有活路可逃,真是個傻姑娘,死去的人哪裏值得她這樣付出?
其實蕭黛能在這裏,也要多謝傅問漁將異人神墓毀去,讓蕭黛能搶得一些時間的縫隙,爭取時間來到這裏,殺了水南天以泄恨,若無意外,她也快要消散,畢竟是偷來的時間,總是要還的。
隻是她想,這些孩子們做了這麼多的事,如果給他們一個這樣的結局,未免太過殘忍,尤其是這異人,她已經曆經紅塵千千劫,如果就這樣去了,怕是上天也看不過去。
所以,既然她能動用異人禁術,逆天改命,對抗命運與上天,自己又有何不能做的?反正,她也是將要消散之人。
所以她的手指抬自己胸口,一團屬於她的白色異人本源被她取出,輕輕放進傅問漁的身體時,莫名的屋子裏飄進來了雪櫻花瓣,極是美麗的一種花,隻是這種花也很殘忍,需要用異人的身體來植養,人世間不能見,唯異人神墓中可有。
她的身子漸漸變透明,她望著方景城:“我不保證她一定能醒過來,但至少我可以為她續上一命,所有事情的起因終究是因為我,現在,是時候讓我為這一切付出代價,以及,出一份力了。”
一陣風吹過,她的身體盡數化作雪櫻花瓣,片片飛舞,消散天地間,而床上的傅問漁,有了微弱的呼吸。
方景城低頭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