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黃昏過後,大家用過晚餐,林公先自安睡,房中共設三榻,林公臥正中,夫人臥左邊,右邊一榻,留給燕兒。那燕兒服侍夫人安歇後,即向行李箱中檢出針線,兀坐燈下,做自己的繡鞋。鄭氏夫人因燕兒日間一席話,盤旋在胸,故翻來覆去,不得入夢。街坊上已鏜鏜敲二更,見燈火未熄,舉眼看時,見燕兒還坐在燈前做針線,就開口說道:\"燕兒為什麼還不睡覺呢?來朝要趕早站的,早早地安睡吧!\"燕兒答道:\"小婢因足上鞋兒破舊,進京去不像樣兒,打算趕做一雙新鞋來替換。夫人自請穩睡,小婢再做一會,也要睡了。\"鄭氏夫人也不多說。燕兒又做了一會,便收拾針線,吹滅燈火,登床睡覺。她等到林公和夫人熟睡之後,又悄悄地起身,就沿窗暗處坐定。燕兒畢竟是鏢師之女,對於江湖上的情形熟悉,她因日間見了那四個大漢之後,故早就歇店,又恐今晚有響馬來算計,故爾悄然兀坐窗下防守。直守到三更過後,正覺疲倦欲眠,忽然聽得窗外石子落下的響聲,明知是夜行人的問路石子,接著又見窗上有黑影閃過,暗想:不出我之所料,盜匪竟然來了!虧得早有準備,不曾熟睡,否則豈不受了他們的暗算。一邊想,一邊忙向窗縫中窺探,隻見庭中站立四個大漢,一律皂布抹頭,身穿黑色夜行衣,長短不一,麵貌看不清楚,模樣兒好似日間在大道上遇見的響馬。心想:我是個年輕弱女,從未經過大敵,這四個盜匪,善者不來,來者不善,若開門出去迎敵,彼眾我寡,雙拳難敵四手,如何可以取勝;況且盜匪目力精明,日間掠車而過,行李中沒有金銀,豈有不知,現在竟深夜趕來,不肯放鬆,察他們的來意,似乎不在金錢,必然另有作用,或專來尋我們大人的事,也未可知。今天他們共有四人同來,我若出去迎敵,室內無人照顧,他們若剩出一人進來,豈不危險?萬一大人有三長兩短,又如何對得起他呢?照此情形,隻好死守在此,他們來時,便行出手,他們不來,隻當不知,倒也是雙方兼顧,以逸待勞的法子。
她打定主意之後,仍舊伏在窗縫間窺望,那時隻見兩個大漢已撲到窗前,前麵一個先貼近紙窗,用舌尖舐破一個小孔,向內張望,所幸房中火光全無,黑黝黝瞧不見什麼。燕兒卻在暗處望明處,看得清清楚楚。她就伸手入針囊中,摸出兩支純綱煉就三寸三分長的太陽針來,一手拈定,覷了個準頭,纖手一揚,隻見兩條細線般的白光,直穿紙窗而出,向盜匪雙目中猛力刺進,直貫腦海,那人隻喊得哎喲兩字,立刻倒地。後麵的那個見此情形,弄得莫名其妙,便將頭湊向窗孔中瞧看。那時,燕兒見出手奏功,一盜已經栽倒,頓覺精神大振,又摸出兩支太陽針在手,此時恰好那二個又湊到窗上,燕兒瞧得真切,轉手一摔,兩絲白光過處,窗外忽然狂叫一聲,接著撲通一聲,分明第二個又栽倒了。此時那在外把風的兩個,見了如此情形,料必室內有能人埋伏,不敢冒昧破扉殺人,恐怕再中暗器;又隻道二人未死,立即各馱一人,躍登屋頂而逃。
燕兒暗暗歡喜,見二盜背屍而去,不覺說道:\"沒眼賊囚,竟敢來姑姑前獻醜,真是自己討死!\"此時林公剛正一覺醒來,聽得燕兒在暗中自言自語,就問道:\"燕兒你在那裏說什麼?\"燕兒答道:\"靠大人洪福,剛才來四個盜匪,已被小婢傷了兩個,兩個背馱受傷盜匪,越牆逃去了。\"林公說道:\"難得你有此絕技,不愧是紅娥的義妹!\"說到這裏,鄭氏夫人也聞聲驚醒,互相慶賀。
究竟那四個盜匪為何行刺林公,是否有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