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王爵亭指著陳偉度說:"你我三人,在烏石寨門樓中商議這件事,你援引楊令公盜骨殖的故事,教我們偷屍越過縣境,一則不用怕檢驗屍首發現有毒害傷痕;二則隔縣不用擔心事情敗露;三則被告的人怕獲罪而毀滅屍體好像真的,陳天萬弟兄妻妾,以及村裏保正、左鄰右舍,都應當一個接一個受刑,上夾棍拶手指,皮肉爛壞;四則屍骸找不到,審問的官吏也設辦法了結,我們在心情大快、計謀實現之後,開門接受賄賂,任我們提出和解條件,沒有誰敢不接受,發家致富,在此一舉;五則和解之後,還不說這事前因後果,阿雄屍體終究找不出來,我們也沒有後患。等偷屍重埋之後,我們三個人歡喜非常,大吃大喝,共稱奇計,說神不知鬼不覺,即使包公再生,也不能審出真假。今天的事,還有什麼話說呢?既然遇上了包公,你為什麼還不實供,隻讓我們二人受罪呢?"陳偉度還嘀咕分辯,不肯供認。

我又試探他說:"你即使沒有同謀,可是行動卻不謹慎。王爵亭、王士毅既然是你弟弟仇人,你為什麼在東門旅店和他們坐在一起又吃又喝?"陳偉度出乎意外,匆忙回答說:"偶然罷了。"我說:"吃一頓飯可能偶然,連日一起吃飯,也是偶然嗎?"陳偉度說:"普寧城沒有多少飯店,不得不這樣。"我說:"你們連日在旅店中商量,我已經了解了。如果真是仇人相遇,哪有許多話說?"陳偉度扯謊供道:"因為王爵亭等人陷害我弟弟,我所以用好話勸解他們。"我又試探他說:"你夜間和他們住在一起,是怎麼回事呢?"陳偉度說:"沒有這事。"於是,我又秘密審訊王爵亭,刨根問底問他夜間住宿的地方,以及房間、被褥床帳、器物安設的情形。他供出是住在城裏林泰家。我先後叫來林泰父子,分開嚴加審訊,果然陳偉度、王爵亭在他家一起住了三夜,和王爵亭所說絲毫不差。我斷定陳偉度是這樁案件的同謀、主使人,就給他上了夾棍審訊。這時陳偉度才供認,他和陳天萬因變賣祖產的價格上有一點小仇怨,便要借此事陷害陳天萬。那阿雄的屍首,埋在烏石寨外下溪邊上,深三四尺,上麵將一棵樹砍了半截作記號。隨即將陳偉度監禁,派差役押著王爵亭,到陳偉度所說的埋屍地點。同時一麵行文照會潮陽知縣,一麵送文書給塘邊兵營軍官,請派兵前去。到了那個地方,按陳偉度說的向地下挖了四尺,起出一個蒲席包,阿雄的屍體就在包裏。然後把屍體抬回普寧縣城,讓林氏、陳天萬看明白不是假的。又讓仵作檢驗屍首,揮身上下,全沒有特異情形。

王士毅低頭無話可說。陳天萬見到陳偉度,哭著說:"我的哥哥,你為什麼走到這一步?我和哥哥是同根同源的親人,沒什麼大仇怨。從前因為變賣祖產的一點小摩擦,哥哥說要害得我傾家蕩產,不能留下一把鋤頭,我還以為哥哥是說笑話罷了,不料想哥哥真有這種事。不是哥哥今天自己說,我始終也沒法知道大禍從何而起。現在我的事已經清楚了,哥哥自討苦吃怎麼辦呢?"陳偉度歎了一口氣,說:"我自己的錯,不必多說了。"有人勸我把這一案例通報呈文,這樣一定會官名大振。我說:"普寧縣連年災荒歉收,我到這地方一個多月,地方上沒有什麼起色。三個奸徒的罪惡,的確是罪不容誅,但通報呈文,押解他們到省裏,會牽累許多人。我不忍心為了沽取個人的名聲,讓老百姓遭受因押解犯人進省而受到牽累的痛苦。"這樣,我將王士毅、王爵亭、陳偉度三人各打了一百大板,又做了一塊木牌,詳書其罪惡;讓百姓舉著,同戴上重枷的三個人,四麵八方遊鄉示眾。對這件事普寧人民個個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