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世間妖物為人棄,卻與孫公續斷弦。
早識危亡留後日,誨教成長惡姻緣。
話說孫大理見旁邊鄰居成雙作對,忽有巷內兩位奶奶談心,叫了一聲:" 妹子呀!我倒有好些時不看見你了。"另一個又叫了一聲:" 姐姐!我是去年有了喜。""我就不曉得,少禮,少禮!你瞞著我們是何道理?""我是去年臘月初八日生產的,怪道叫個臘狗子呢!""妹妹,妹夫待你可好麼?""好得很呢!他見我動了氣,不是倒茶,就是裝煙,還要時刻汰化我,生怕我氣出病來,還要代我捶捶扭扭,百般殷勤。晚上還要我先睡,代我把衣裳蓋得好好的,被內還要汰化。他因為我身子虛弱,氣不得的,恐有點差遲,大為不便,所以每日總要汰化我笑起來才罷。""妹妹,你修了來的,夫妻就這麼好,是前生福氣。我家這一個該殺的,他就不死!一天燒酒吃到晚,醉醺醺的,就像死人一般,連推都推不醒。他天天在外吃酒,賭錢,還想他被內恩情!連我穿的衣服首飾,一齊都當完了,叫我連娘家都去不得了。一個該死剝皮的、砍萬刀的,早早死了,讓我好另尋頭路。我修的來世嫁個好丈夫!"不講二姐敘談,再言孫大理聽了此言,他到了司房,與眾同事商議:" 我倒好笑,諸位聽著,我旁邊有一鄰居,他欲意代我做媒。"眾人回言說:" 太翁,你心中要是不要?"大理說:" 我本不該娶,奈因家下無人照管,隻有小女一人,又怕後娶不賢,反有笑話。"眾人回言:" 續弦繼配,此是正禮。""雖然如此,我又不要人品好醜,隻要可以當家撐持門戶,照管小女就是了。"適值內裏有一位小夥計說:" 老爹!該應了千裏姻緣是線牽,我代老爹為媒吧!"小夥代孫大理說媒去。先到得勝居茶館吃茶,靠欄杆頭條凳上坐下,泡了一壺幹烘茶。小夥計開口說:城內有一位鄉宦老爺,姓潘,當日在廣東做過南雄縣的,娶了一位姨奶奶,她家姓強,買到了任上,同老爺好得很,行對對,坐雙雙。老爺一口茶喝過去,又遞過來,自己喝一口,與老爺喝一口。坐了一張杌子,姨娘一定找了與老爺坐下。強氏年輕,風花雪月無日。不要說潘老爺年紀又高了些,覺得精神有限,何能當得豔妾每日如此!抵當不住,漸漸得了病,不上半年,把老爺弄死了!大太太動了氣,叫:" 人來!把強氏這一個騷母,快些著人叫船,去把強氏一房一屋的都搬了去,早些讓她回娘家去。"強氏聽見,叫了一聲:" 太太!我舍不得太太,況老爺平日待我甚好,我又丟不下太太。況我家那沒良心的父母,又要把我賣了別處去呢!太太開了恩,我情願跟隨太太一世!"太太大怒,動了氣,說:" 我喜歡你得的很!把我活活的老爺,被你天天妖媚迷人,淫聲浪語,把老爺弄死了,我如同切骨之恨!"強氏說:" 是老爺壽限,如何怪得是我弄死的?我而今情願削發修行,伏侍太太。"那太太如何肯聽妖言,即刻吩咐家人:"押著強氏,立刻動身,不得滯留!"那強氏如何肯去,又說出許多瓜甜蜜餞的話來,皆是一派狐言刁語。
那兩個家人奉太太之命,押令出門,將強氏帶出,暫寄住人家,二人且向街上得勝居吃茶,他二人說:"姨娘打發出來,又要代她叫船,還要送她回去!"不期小夥計也在吃茶,說:"二位兄,你府上當真將姨娘打發出來了麼?"二人說:" 真的!"小夥計在他二人耳朵內低低說道:" 今有孫老爹,是我衙門裏一位帖寫書吏,年紀相仿,二位何不代她成全吧!二位原奉太太之命,將他領出,不拘甚人可配就罷。"二位想了半天,彼此樂得成全這事,一者又省了事,二者還可以生財之道。主意已定,小夥計說:" 二位可過去當麵會會談談,況此時這個孫老爹與眾不同,除了縣主,就數著他是一個豎得起來,會辦事的。"二位回去。小夥計同孫老爹會過茶錢各散,老爹仍奔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