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表李興周自從夫婦二人爭吵幾句,走到酒鋪,吃些閑酒,自覺心跳不安,走出酒鋪回家。隻聽小全喜又哭又喊,一推門,門已關閉,大喊:"全喜,開門來!"全喜正哭著,聽他父叫門,跑出來哭著說:"俺娘在屋內打秋千,不管吾。"遂把門開放。李興周忙向屋內跑,未見燈火,把郭氏玉蓮輕輕托下來。找了根雞翎在郭氏咽喉一攪,吐出一口濁痰。"咳喲"一聲,微小聲音叫聲:"全喜你在哪裏?"李興周見郭氏妻緩過氣來,未死,腹內念:"阿彌陀佛,可足已夠了!"郭玉蓮睜眼見丈夫在麵前,就知是丈夫落的吊,說:"你且燒一碗熱水,我漱漱口喝一點。"李興周連忙點上燈光,燒了一碗水,遞與郭氏妻喝下。李興周說:"從今以後我再不任意交朋友,杜門不出,溫故知新,苦讀詩書,求取功名。"郭玉蓮口呼:"丈夫,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李興周說:"隻有真心,哪會假意。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若是言行不符,天必厭之。"郭玉蓮聞言,心中歡喜,口呼:"夫主呀,你若真心改卻前非,讀書上進,我助你衣食豐足不缺。"李興周聞言,笑曰:"這也極難,我如今寸土皆無,謹守著茅屋數間,你是從哪裏來的豐衣足食。"郭氏玉蓮口呼:"夫主,實對你說,三年前他大舅在我手中借去一千銀兩,是我積蓄的,以防後用。至到如今本利未歸,知咱困苦,他連門也不登。你代我前去討了來,這筆銀豈不夠衣食不費。親戚要緊,千萬莫要爭論。"李興周說:"賢妻放心,明日我去討銀,李大舅給我多,多接著,給我少,少接著。俗語有雲:'命裏有財終須有,命中無財莫強求。'他大舅不給利錢也就罷了,到底必給本錢。"郭氏點首稱是,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李興周口呼:"賢妻,家無隔宿之糧,我往十裏堡找他大舅去,給多給少拿采咱好度日。"郭氏囑咐曰:"若到十裏堡,千萬莫要貪酒,使我懸念。"李興周說:"從今以後,遇事再不吃酒了。他大舅縱然留我,我也不住下。"言罷,出門奔十裏堡而去。
走在半途,頭上烏鴉連聲亂叫,自己暗想,空中烏鴉亂叫,大不吉利。急急忙忙奔到郭家門首,早有人報於郭英。郭英正在大廳陪著知己朋友吃酒,忽聽家人報說:"李興周來了。"郭英心中暗想,昔日我家貧寒,他待我無情,今日他來我家,理當奉還他一個無義。一抬頭見李興周已至大廳,隻見李興周含笑口呼:"內弟近來安好?"郭英故意裝聾說:"眾位兄弟,請酒。"李興周又呼:"大舅向來納福了。"郭英佯裝不睬,說:"小廝門,快拿酒上來。"此時李興周進退兩難。有一小廝口呼:"大爺,那大姑老爺在廳前問安了。"郭英說:"姐夫來了,貴人不踏賤地,三年前到你貴府,你以白眼相加,是我姐姐看不過眼,將我喚進內宅,給酒肉吃喝。你今來到我家,廚下有剩飯由你用,如若不夠,那還有豬狗之食,任你餐飽。"同著張八、李九信口胡言。
李興周乃是讀書之人,將郭英所說的話隻當狗屁而已,並不與他分辯是非。轉身出了郭英大門,還家而去。來到自己家,郭氏玉蓮口呼:"夫主,他大舅給了多少銀子。"李興周將郭英行為和所說的話言了一遍。郭玉蓮乃是賢德之人,惟恐夫主氣惱,帶笑口呼:"夫主休要生氣,我那兄弟禮義不明,為人粗魯,言語猖狂也是有的。明日我回娘家,必然斥責他一頓,他若服說,必然登門謝罪也就罷了。若是自以為是,必不來賠情,我向他索討咱那銀子,兩不上門。"李興周默默無言,一夜無話。
次日天明,清晨起來,郭氏玉蓮梳洗已畢,口呼:"丈夫,你同全喜在家看守門戶,我往十裏堡去找他大舅,看是如何?"李興周說:"妻呀!依我說你不去罷。"郭氏問:"因何我不去?"李興周說:"我看郭英兔頭蛇腦,兩腮無肉,猶如猴形。人麵獸心,你若去定然和你爭吵。俗話有雲:'命裏有財終須有,命中無財休強求。'又雲:'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妻呀!你可再思再想。"郭氏曰:"我和他原是一母所生同胞姐弟,好不好,還我銀子,兩不上門。"言罷出了大門,往十裏堡而來。郭氏隻走的麵赤、足痛、流汗,走一程歇一程,挨至日夕方到郭英門首,早有門丁進去報於丫鬟,丫鬟上寢樓說:"俺大姑奶奶來了,"郭英之妻嶽氏禮垣聞報,忙下寢樓,迎著玉蓮說:"姐姐來了。"以手挈著玉蓮之手說:"姐姐一向安好?"玉蓮回答:"好,弟妹可好。"嶽氏禮垣回答:"承姐姐一問。"二人攜手攬腕上了寢樓,對麵落座,丫鬟獻上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