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拳咬指 降上諭革職下牢(1 / 3)

話說荀北山被徐中堂攆趕出來,回到會館,想了兩日,沒有法子。第三日,具了一張稟,說如犯不測,由彭一人身受,與老師無涉,親到徐中堂府中求見。被徐桐痛罵了一頓,又逐出來。北山到清秘堂去過一回,清秘堂有個姓陸的,是同莊仲玉有些仇隙的,也不認識北山,卻知道北山與仲玉交好,便生事起來,說仲玉唆使北山上折子,這折稿是仲玉代擬的。一人傳十,十人傳百,從此京宮中都知道了。仲玉聞了大驚,幸他向日功名心頗淡,而且計究名臣氣節的,便也不甚畏懼,就去訪問北山。

到了會館門口,隻見長班稟道:"荀老爺上衙門去了。"仲玉忙叫車夫趕進城,到翰林院衙門口,遠遠望見裏麵兩個人,在那裏廝打。仲玉定睛細看,一個是龔季樵,一個是荀北山。仲玉忙下車飛步趕進衙門,隻見北山趕出來,仲玉忙雙手拖住,抱上了車,叫車夫趕車快回寓中。自己便到季樵車上坐了,隻見龔季樵左手血淋淋的,小指斷了半截,手裏捏著一個折匣。仲玉問道:"你這個怎麼了?"季樵一看大驚,原來徐中堂本與龔師傅不睦的,近來朝內又添了一個冤家剛毅。看官,剛毅為何與龔師傅有仇呢?剛毅是一個目不識丁的筆帖式出身,靠了拍臀捧屁的本事,得了顯要,胸中卻仍是沒字牌,惟喜歡看《封神演義》、《三國演義》、《七俠五義》、《施公案》等。一日,在太後麵前,保薦龍殿揚。太後問龍殿揚如何?剛毅道:"龍殿揚是奴才的黃天霸。"退朝後,龔師傅見了笑道:"子良原來是配角兒。"眾官大笑。剛毅紅了臉,從此懷恨在心,視龔師傅如眼中釘一般,時時對人說,他要與這老頭兒拚命,卻忘了龔師傅曾推薦過他的。那年,龔師傅革職,就是剛毅一人之力,卻還是遺忿未舒,遷怒龔的門生親故。就是沒有事,還要尋些事出來。何況北山鬧了這樣大風浪,又是龔師傅的門生。北山雖不曉得死活,姓龔的在京,如何不擔愁呢?所以季樵得了北山上折子觸怒徐中堂的消息,嚇得屁急尿流,一夜睡不著。次日到會館裏去,又值北山到清秘堂去了。季樵盤問長班道:"荀老爺這幾日同什麼人來往?"長班道:"一個沒有。前日羊少爺、莊老爺來看他,他閉著門不應呢!"季樵道:"莊老爺來過多少次?"長班道:"來過好幾次,荀老爺總不見。他在窗外喚他也不理。"季樵聽了不做聲,便吩咐道:"以後荀老爺有什麼事情,你們總得來告訴我。"長班答應了。季樵便趕到清秘堂,卻值北山又回來了。季樵在清秘堂說一會話,便回家。

這日早起,打聽得北山上衙門去了,便坐車急急的趕進內城,到翰林院衙門口,正見北山頭上頂了折匣,又手捧著,徐步進去。那日徐中堂未到衙門,北山正要回出來,季樵在門口候住,要搶他折匣。北山抵死不放,兩人便狠命揪做一團。眾衙役不知這個老爺是什麼人,也不上去勸,在旁邊瞧熱鬧。車夫自己更不敢上去了。兩人扭著,足有兩點鍾。季樵右足踏著青苔,滑了幾步,吃了一驚,趁勢一拖,兩人咕嚕滾倒階前。那時季樵仰臥,北山壓在上麵。眾衙役見鬧得不象樣,忙拉住北山,扶起季樵。季樵跌閃腰,仍沒奪得折匣,心中又急又氣,趁眾衙役拉住北山袖子,便向前搶折匣。那時北山想甩脫袖子,望外走,不防季樵狠命一搶,搶下了,正要走出。北山見搶了折子,大怒,拉著季樵要搶回。季樵人急智生,忙將折匣向外一擲,喊道:"趕車的快快取著。"北山要搶時,折匣已擲出丈餘,便棄了季樵,搶那折子,被季樵扭住。北山恨極,就將季樵左手小指一咬,咬下了半截。季樵一痛放手,那時車夫已將折匣拾了,放在車中。北山要趕出來,卻不防仲玉趕來攔腰抱住,硬拉上車走了。季樵見折子搶得,已放下心,卻忘了指頭咬下了半截。經仲玉一問,忙將手一看,嚇了一大跳,便覺得痛起來。喔唷了幾聲,便將情形告訴仲玉。

二人出城來,季樵道:"你到我家中,我還要同你商量正事。"仲玉道:"還是你到我家去,一則北山不便到你家,二則我到了你家,恐北山走失,家裏人看不住他。"季樵聽了有理,就叫車夫趕到南橫街。莊仲玉先下了車,隻見自己車夫在門口稟道:"小的拉到門口,請荀老爺下車進去,荀老爺下車,就飛奔的望西走了。"仲玉忙問道:"你為什麼不拉住他?"車夫道:"小的正要趕,給車輪一碰,跌閃了腿,小的不能趕了。"仲玉罵了幾句,便又上車,同季樵到會館。長班回說:"荀老爺還沒有來,羊都老爺在裏麵。"季樵便同仲玉進去,講了一回,大家都是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