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18(1 / 3)

北京的月亮

阿文是北京某報社的記者,在一個叫作靠山屯的偏遠山村調研留守兒童這個話題時,一個名叫小強的男孩引起了他的關注。

小強的父母都在城裏打工,他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小強今年十一歲,上小學五年級。他很乖巧,懂事,不愛說話,像個靦腆的小姑娘。下午放學回到家裏,書包往石桌上一放,先幫奶奶燒火做飯。吃過飯,幫助奶奶做罷家務,才趴在桌子上寫作業……第二天天還沒亮,小強就起床了,草草吃過早飯,抓一個饅頭往書包裏一塞便匆匆出門了。學校離家裏七八裏遠,要跨過一條河翻越兩座山,走一個半小時才能趕到學校。小強走路簡直像是跑步,阿文跟著走了一次,幾乎趕不上。中午,阿文不回家,就著生水啃一個幹硬的饅頭算是午飯。學校裏大部分學生都這樣,有的帶飯,有的沒帶飯。小強的學習成績很好,在班上是學習委員,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小強的班主任欣慰地對阿文說,小強是棵好苗子,將來肯定能成才。

阿文問小強:“小強,你想不想爸爸媽媽?”

小強點點頭。

阿文又問:“小強,暑假了想不想去找爸爸媽媽?”

這一次,小強想了半天,然後搖了搖頭。

本來,按照阿文的意思,如果小強想見父母,阿文就帶上小強去找他們。可是,小強卻不願見他們。在阿文的再三追問下,小強才小聲咕噥道,我都記不清爸爸媽媽長什麼樣子了,我怕認不出他們。

小強的父母已經整整四年沒有回來了。他們走時小強才七歲,剛上學……阿文鼻子一酸,好半天不敢說話,他怕一說話眼淚就跟著出來了。

在阿文返回北京的當天,小強也放暑假了。阿文決定帶小強去北京逛一逛,讓他看看外麵的世界有多精彩,說不定對他以後的成長會有好處。

起初,小強沒答應。他說:“我要幫奶奶種菜,幫爺爺放羊……他們年紀大了,我要照顧他們。”

小強的爺爺奶奶都已經是年過花甲之人,但身板硬朗,用爺爺的話說,結實著呢。他們也覺得機會難得,讓小強去見見世麵,開開眼界,不會有什麼壞處。

就這樣,在阿文和爺爺奶奶的再三勸說下,小強才同意去北京一趟。

小強到過最遠的地方是家鄉的小鎮,他對北京沒有什麼概念,隻知道是首都,以為跟他所在的村子叫靠山屯一樣,隻是一個地名而已。他一到北京便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小強對一切都感到新奇,眼睛似乎也不夠用了,一會兒直愣愣地望著那林立的高樓大廈,一會兒一眼不眨地看那串流不息的各種小轎車……

阿文教小強上網、打遊戲。

小強很聰明,一點就會。他忍不住興奮地對阿文說:“叔叔,電腦真好玩!我從來沒玩過,從來沒玩過這麼刺激的遊戲。”

阿文又帶小強去吃肯德基。

小強吧唧著嘴,一邊吃一邊說:“叔叔,肯德基真好吃!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

小強在北京玩了半個月,最後依依不舍地回到了靠山屯。

兩年後,阿文再次來到了靠山屯。

當他來到小強家門口時,發現小強家已經很不像樣了:窯洞破敗不堪,院子裏長滿了野草……很顯然,家裏好久沒有住人了。小強呢?他的爺爺奶奶呢?他們都到哪裏去了?莫非也進城了?

正當阿文大惑不解的時候,顫巍巍過來一位柱著拐杖的老奶奶,她是小強的鄰居。她告訴阿文,小強被抓走了,小強的爺爺奶奶去世了。

小強怎麼啦?被誰抓走了?小強的爺爺奶奶身體不是一直很好嗎,怎麼說走就走了?阿文大吃一驚,腦海裏充滿了問號。

老奶奶絮絮叨叨,語無倫次。阿文聽了半天才明白事情原委:小強開始撒謊說要買學習資料,爺爺奶奶信以為真,就一次次給他錢。後來得知小強在騙他們,再要錢時就不給他了。爺爺奶奶不給,小強就偷。後來偷不到錢了,竟打起了歪主意,打算牽一隻羊到鎮上賣。爺爺奶奶發現後,不讓他賣。他就拿起斧頭把爺爺奶奶都砍死了……唉,作孽啊。

“怎麼會這樣?小強不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嗎?他要錢幹什麼?”阿文自言自語地說。

老奶奶說:“小強弄來錢就逃學,跑到縣城去玩啥子電腦,啃啥子雞……都怨兩年前北京來的那個混小子,把小強帶到了北京逛了一圈。小強從北京回來後,就慢慢變壞了。”

看到老奶奶一臉憤怒,阿文嚇了一跳。若是她知道自己就是北京那個混小子,非拿起拐杖打他不可。

難道是我錯了?這是為什麼呢?一時間,阿文感慨萬千,心裏邊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常回家看看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時,妻子正在看電視,電視裏陳紅正在聲情並茂地演唱《常回家看看》:……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幫媽媽刷刷筷子洗洗碗,老人不圖兒女為家做多大貢獻啊,一輩子不容易就圖個團團圓圓……

霎時,他心中的琴弦被撥動了,對妻子說:“梅,走,我們回老家一趟。”老家就老娘一個人,他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回去,盡管平時電話沒少打。

妻子看了一眼說:“現在都晚上九點了,要回等到這個星期天吧?”

他說:“就今天回!”他怕到了星期天,他又被的什麼事給耽誤了。他是某個單位的一把手,好多事身不由己啊。

妻子看他心意已決,不滿地說:“神經病!要回你回吧。”

超市還沒關門,他買了一些水果和營養品,然後開上車上路了。

縣城離他的老家五十多公裏,一個多小時就到家了。

他回到家時,老娘已經休息了。他一推門,門就開了——在鄉下,幾乎所有的鄉親晚上都不鎖門,即使平時外出。誰要借個東西,若是家裏沒人,開門進去拿就是了。

看到他回來了,老娘又驚又喜,忙披衣起床:“你吃飯沒?想吃啥娘給你做!梅怎麼沒回來?”

他忙說:“媽,我吃過飯了……梅有事沒回來。”

“真吃過了?娘給你燒雞蛋茶。雞蛋攢了一罐子,你也不回來拿,怕放壞了,前兩天才賣了,這幾天又攢了十多個。”娘說著話要去抽火燒鍋。

這就是娘!他鼻子一酸,忙拉住娘,說:“我也不饑也不渴,你坐下歇吧。”

之後,他給娘洗腳,剪了腳指甲。隨後,他躺在娘的身邊睡下了。

快到天明的時候,他醒了,他摸了摸身邊,沒有娘。他揉了揉眼,看到廚房的燈亮了,他過去一看,娘已經把早飯給做好了,他愛喝的小米粥,愛吃的蔥花油饃。

他吃早飯時,娘一直在旁邊看著他。他讓娘一塊吃,娘說等會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