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2 / 3)

丙午,北漢烏王寨使胡遇等來降。

帝自即位,數出微行,或過功臣家。趙普退朝,不敢脫衣冠。一夕,大雪,向夜,普聞叩門聲甚急,出,則帝立雪中,普惺恐迎拜。帝曰:“已約吾弟矣。”已而開封尹光義至,即普堂中,設重裀地坐,熾炭燒肉,普妻行酒,帝以嫂呼之。普從容問曰:“夜久寒甚,陛下何以出?”帝曰:“吾睡不能著,一榻之外,皆它人家也,故來見卿。”普曰:“陛下小天下邪?南征北伐,今其時也。願聞成算所向。”帝曰:“吾欲取太原。”普默然良久,曰:“非臣所能知也。”帝問其故,普曰:“太原當西北二邊,使一舉而下,則邊患我獨當之,何不姑留?俟削平諸國,彼彈丸黑子,將何所逃!”帝笑曰:“吾意政爾,故試卿耳。”因謂普曰:“王全斌平蜀多殺人,吾今思之猶耿耿,不可用也。”普薦曹彬、潘美可用,後悉從其言。

帝嚐因北漢界上諜者謂北漢主曰:“君家與周氏世仇,宜其不屈。今我與爾無所間,何為困此一方人也?若有誌中國,宜下太行以決勝負。”北漢主遣諜者複命曰:“河東土地甲兵,不足當中國之十一,區區守此,蓋懼漢室之不血食也。”帝哀其言,笑謂諜者曰:“為我語劉鈞,開爾一路以為生。”故終其世,不以大軍北伐。

初,北漢世祖女為晉護聖營卒薛釗妻,生子繼恩。釗死,妻改適何氏,生子繼元,而何與妻皆卒。世祖以北漢主鈞無子,使養繼恩及繼元,皆冒姓劉氏。繼恩事主盡恭,昏定晨省,禮無違者。及為太原尹,選軟不治,北漢主憂之,嚐謂宰相郭無為曰:“繼恩純孝,然非濟世才,恐不能了我家事,奈何?”無為不對。是月,北漢主臥疾,召無為,執其手,以後事付之。

繼恩始監國,無為與侍衛親軍使蔚進不協,因出進守代州,又建議漸斥去公族,命繼恩弟繼忠守忻州。繼忠,亦孝和養子也,自稱嚐使契丹,得冷痼病,定襄地寒,願留養晉陽;繼恩責其觀望,趣令就道。繼忠頗出怨語,或以白繼恩,尋縊殺之。

戊申,北漢主殂,繼恩遣使告終稱嗣於遼,遼主許之,然後即位,上諡曰孝和皇帝,廟號睿宗。遼遣使吊祭。

戊申,北漢主殂,繼恩遣使告終稱嗣於遼,遼主許之,然後即位,上諡曰孝和皇帝,廟號睿宗。遼遣使吊祭。

是月,令諸州察民有饑者,即發廩貸之。

左監門衛大將軍趙玭,既罷三司,累上密疏,皆留中不出,嚐疑趙普中傷之,乃詣閤門納所受誥命。八月,庚申,詔勒歸私第。玭請退居鄆州,不許。

丙寅,命客省使盧懷忠等二十二人領兵屯洺州,將有事於北漢也。

戊辰,命昭義節度使、同平章事李繼勳為河東行營前軍都部署,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黨進副之,宣徽南院使曹彬為都監;棣州防禦使何繼筠為先鋒部署,懷州防禦使康延沼為都監;建雄節度使趙讚為汾州路部署,絳州防禦使司超副之,隰州刺史李謙溥為都監。

九月,癸未,監察禦史楊士達,坐鞫獄濫殺棄市。

己醜,遼主登小山,祭天地。

戊戌,遼主知宋欲襲河東,諭西南麵都統、南院大王塔爾預為之備。

北漢主繼恩,惡郭無為專政,欲逐之而未果,是月,加無為守司空,外示優禮,內實疏遠之。繼恩服衰裳視事,寢處皆居勒政閣,其左右親信悉留太守府廨,或請召入令翊衛,繼恩弗聽。於是文武百官皆進秩,繼恩置酒宴諸大臣及宗子,飲罷,臥閣中,供奉官侯霸榮以刃揕其胸,殺之。無為遣兵以梯登屋入,殺霸榮並其黨,迎立繼恩弟太原尹繼元。繼恩立才六十餘日。霸榮者,邢州人,多力善射,走及奔馬,嚐為散指揮使,戍樂平,旋降於王全斌,補內殿直,未幾,複奔北漢,為供奉官。於是殺繼恩,謀南歸,卒為無為所殺。或謂無為實使霸榮作亂,亟誅霸榮以滅口,故人無知者。

繼元始立,宋師已入其境,乃亟遣使上表於遼,且請兵為授。又遣侍衛都虞候劉繼業、馬進珂領軍扼團柏穀,以將作監馬峰為樞密使,監其軍。峰至洞過河,與李繼勳等遇,何繼筠以先鋒擊破之,斬首二千餘級,擒其將張環、石斌,遂奪汾河橋,傅太原城下,焚延夏門。繼元遣殿直都知郭守斌領內直兵出戰,又敗,守斌中流矢,退入城中。

丁未,北漢佐勝軍使李瓊來降。

初,潘美克郴州,獲南漢內品十餘人。有餘延業者,自言為扈駕弓官,授以弓,不能張,帝笑。問其國政,延業具言奢侈殘酷狀,帝驚駭曰:“吾當救此一方民。”於是道州刺史王繼勳言:“劉鋹昏暴,民被其毒,又數出寇邊,請王師南伐。”帝猶未欲加兵,乃命南唐主諭意,令南漢主先以湖南舊地來獻。南唐主遣使致書,南漢主不從。

建隆中,緣舊製,祭東嶽泰山於袞州、西嶽華山於華州、北嶽常山於定州、中嶽嵩山於河南府。於是有司言:“祠官所奉止四嶽。今按祭典,請祭南兵衡山於衡州;東鎮沂山於沂州,南鎮稽山於越州,西鎮吳山於隴州,中鎮霍山於晉州;東海於萊州,南海於廣州,西海、河瀆並於河中府,北海、濟瀆並於孟州,淮瀆於唐州;其江瀆準顯德五年敕,祭於揚州揚子江口,今請祭於成都;北鎮醫巫閭山在營州界,未行祭享。”從之。其後望祭北鎮於定州嶽祠,既而五鎮之祭複闕。

遼以伊賴哈兼政事令,仍以黑山東默珍之地數十裏賜之。

是秋,遼主獵於西京諸山。

冬,十月,甲戌,屯田員外郎同州雷德驤,責受商州司戶參軍。德驤判大理寺,其官屬與堂吏,附會宰相,擅增減刑名,德驤憤惋求見,欲麵白其事,未及引對,即直詣講武殿奏之,辭氣俱厲;並言趙普強市人第宅,聚斂財賂。帝怒,叱之曰:“鼎鐺猶有耳,汝不聞趙普吾之社稷臣乎?”引柱斧擊折其上齶二齒,命左右曳出,詔宰相處以極刑。既而怒解,止以闌入之罪黜之。

丙子,吳越王俶遣其子建武節度使惟濬來朝貢,命知製誥盧多遜迎勞之。

是月,帝遣使齎詔至太原,諭北漢主繼元令降,約以平盧節度使授之。又別賜郭無為、馬峰等詔四十餘道,許授無為安國節度使,峰以下並與籓鎮。無為得詔色動,但出繼元一詔,餘皆匿之,自是始有貳誌,勸繼元納款,繼元不從。

初,帝使諜者惠璘偽稱殿前指揮使,負罪奔北漢,無為知其謀,使為供奉官。及宋兵入北漢境,璘即奔逃至嵐穀,候吏獲送太原,北漢主使無為鞫之,無為釋不問。有李超者,知璘狀,上告;無為怒,並超殺之以滅口。

十一月,辛巳,詔曰:“盜賊漸息,減諸縣弓手有差,令、尉輒占留者,重置其罪。”

先是,帝入太廟,見其所陳籩豆簠簋,問曰:“此何等物也?”左右以禮器對。帝曰:“吾祖宗寧識此!”亟命撤去,進常膳如平生。既而曰:“古禮亦不可廢也。”命複設之。於是判太常寺和峴言:“按唐天寶中享太廟,禮料外每室加常食一牙盤,五代以來,遂廢其禮,今請如唐故事。”詔:“自今親享太廟,別設牙盤食,禘袷、時享皆同之。”峴又言:“乾德初,郊祀上帝,就望燎位,而燎壇稍遠,有司不聞告柴燎之聲。臣時為禮官,職當讚道,親聞德音,令舉燭相應。按《史記·封禪書》,秦常以十月郊見,通爟火,狀若桔槔,欲令光明遠照,通於祀所。望敕有司率循前製。”從之。

壬寅,親享太廟。

癸卯,日南至,合祭天地於南郊,改元開寶,大赦,蠲乾德五年以前逋租,禦乾元殿,宰相趙普等奉玉冊寶,上尊號曰應天廣運聖文神武明道至德仁孝皇帝。

是日,遼主以飲酒,不受賀。

是月,遼南院大王塔爾為兵馬總管,統諸道兵授北漢,李繼勳等皆引歸,北漢因進掠晉、絳二州之境。

北漢主劉繼元弑其母郭氏。

南唐主納後周氏,昭惠後之妹也,美姿容,先已得幸於唐主。昭惠疾甚,忽見後入,顧問:“妹幾時進宮?”後幼未有知,以實對曰:“數日矣。”昭惠怒,遂轉鄉而臥,不複顧。既殂,常出入禁中,至是納以為後。其夕,燕群臣,韓熙載等皆賦詩以風,南唐主亦不之譴也。

南唐主頗留情樂府,監察禦史張憲上疏曰:“道路皆言以戶部侍郎孟拱宸宅與教坊使袁承進。昔高祖欲拜舞人安叱奴為散騎侍郎,舉朝皆笑。今雖不拜承進為侍郎,而賜以侍郎居宅,事亦相類矣。”南唐主賜帛旌其敢言,然終不能改。

是冬,遼主駐黑山東川。

遼太平王諳薩噶,久預國政,遂謀亂。時司天魏璘善卜,因詣璘卜僭立之日。事覺,遼主貶諳薩噶西北邊戍,流璘於烏庫部。

太祖啟運立極英武睿文神德聖功至明大孝皇帝開寶二年(遼應曆十九年)

春,正月,己卯朔,以出師,不禦殿。

遼主宴宮中,不受賀。

己亥,以錢惟濬為鎮海、鎮東節度使。惟濬奉其父命來助祭,將還,特詔增秩。

壬寅,遣殿中侍禦史洛陽李瑩等分往諸州,調發軍儲赴太原。丙午,又遣使發諸道兵,屯於潞、晉、磁等州。

南唐樞密使、左仆射、平章事湯悅,罷為鎮海節度使。悅不樂居籓,上章求解。於是改授太子太傅,監修國史,仍領鎮海節度使。

二月,乙卯,命曹彬、黨進等各領兵先赴太原。

戊午,詔親征。己未,以開封尹光義為東京留守,樞密副使沈義倫為大內部署;昭義節度使李繼勳為河東行營前軍都部署,建雄節度使趙讚為馬步軍都虞候,先赴太原。甲子,車駕發京師;丁卯,次王橋頓。彰德節度使韓重贇來朝,帝謂之曰:“契丹知我是行,必率眾來援,彼意鎮、定無備,將由此路入,卿可為朕領兵倍道兼行,出其不意破之。”乃以重贇為北麵都部署,義武節度使郭延義副之。

初,遼主惑女巫肖袞言,取人膽合延年藥,殺人頗眾。繼悟其詐,以鳴鏑叢射騎踐殺之。自是嗜酒好殺,五坊掌獸及近侍給事諸人,或以細故,或奏對少失旨,或因遷怒,輒加砲烙、鐵梳之刑,甚者至於無算,或以手刃刺之,斬擊射燎,斷手足,折腰脛,劃口破齒,棄屍於野,且命築封於其地,死者至百餘人,京師署百尺牢以處係囚。季年,暴虐益甚,嚐謂太尉華哈曰:“朕醉中有處決不當者,醒當覆奏。”徒能言之,竟無悛意。是月,己巳,春蒐懷州。遼主射熊而中,侍中蕭思溫與伊勒希巴牙哩斯等進酒上壽,遼主醉,還行宮,夜,為近侍霄格、盥人華格、庖人錫袞等所弑。年三十九,廟號穆宗。庚午,思溫與南院樞密使高勳、飛龍使尼哩等奉世宗第二子賢,率甲騎千人馳赴行在。賢慟哭,群臣勸進,遂即皇帝位於柩前,百官上尊號曰天讚皇帝,大赦,改元保寧。以殿前都點檢耶律伊賴哈、右皮室詳袞蕭烏哩濟宿衛不嚴,斬之。以尼哩為行宮都部署,加政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