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零一(1 / 3)

[宋紀一百零一]起著雍涒灘正月,盡五月,凡五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建炎二年(金天會六年)

春,正月,丙戌朔,帝在揚州。

丁亥,詔錄兩河流亡吏士。又於沿河給官田、牛、種,以居流民。

戊子,金萬戶尼楚赫攻鄧州。

初,觀文殿學士、京西南路安撫使範致虛既受命,會河東製置使趙宗印引兵自商山出武關,欲趨行在,與致虛會於方城,因將其軍偕至。

致虛之未至也,轉運副使、石文殿修撰劉汲攝守事。汲初受命,即遣家屬還鄉,治兵為戰守計。及金兵將壓境,州兵不滿萬人,致虛聞風亟遁。詔除汲安撫使。語諸將曰:“國家養汝曹久,不力戰,無以報,且吾不令汝曹獨死也。”士皆奮。汲募敢死士,得四百餘人,乃遣兵馬都監戚鼎以兵三千出東門迎敵,靳儀以兵八百出南門,趙宗印以兵三千出西門掎之。汲以牙兵四百登埤以望,見宗印遁,即自至鼎軍中,麾其眾以待敵至,士爭死鬥,敵為卻。俄而儀亦敗,敵以二軍夾乘之,矢如雨。軍中請汲去,汲曰:“使敵知安撫使在此樂為國致死。”敵大至,汲死之。宗印率軍民自房陵奔襄陽。事聞,贈汲大中大夫,後諡忠介。

是日,金陝西諸路都統洛索圍長安。

先是河東經製副使傅亮自陝府歸馮翊,會唐重除永興帥,因與亮俱西。城中兵才千人,重悉以授亮,嬰城固守,金益兵攻之。

己醜,真秘閣謝貺提點京西北路兼南路刑獄公事,專切總領招捉賊盜。

先是有撰《勸勇文》者,揭於關羽廟中,論敵兵有五事易殺:“連年戰辛苦,易殺;馬倒便不起,易殺;深入重地力孤,易殺;多帶金銀,易殺;作虛聲嚇人,易殺。各宜齊心協力,共保今歲無虞。”貺得而上之,詔兵部鏤版散示諸路。

辛卯,詔:“自今武臣未至武功大夫,不得除遙郡,雖係軍功、特旨,亦不施行。”

戶部侍郎兼知揚州呂頤浩轉對,論“官軍所至,爭取金帛之罪猶小,劫掠婦女之禍至深。願申諭將帥,自今有犯,必罰無赦。昨鎮江城中婦女有尚在軍中者,乞速令放歸。”詔以付諸將。

壬辰,金人侵東京,至白沙鎮,留守宗澤遣兵擊卻之。

初,金以知滑州王宣善戰,不敢窺其境,乃遣兵自鄭州抵白沙,距京才數十裏,都人甚恐。澤方與客對弈,僚屬請議守禦之策,澤不應。諸將退,布部伍,撤吊橋,披甲乘城,都人益懼。澤聞之,命解甲歸寨,曰:“何事張皇!”時統製官劉衍、劉達將車二百乘在鄭、滑間、澤益選精銳數千助之。下令張燈如平日,民始安堵。

甲午,移揚州宗室於泰州、高郵軍。命秘閣修撰趙令懬知西外宗正事,主管泰州宗子;洺州防禦使士從添差同知西外宗正事,主管高郵軍宗子。令懬,燕懿王元孫。

刑部尚書兼侍讀周武仲上言:“前朝得罪黨人,既已複官,宜並還其恩數。”帝納之。乃詔:“係籍及上書人,令其家自陳,當與贈諡碑額,其致仕、遺表恩澤皆還之。”

是日,僉書武勝軍節度判官廳公事、權鄧州李操叛,降於金。

初,劉汲既死,金得穰縣小吏格某,使入城招諭曰:“尼楚赫大王兵十萬,今日巳時攻城。城破,雞犬亦不留;惟速降可以免禍。”有士曹參軍趙某者,欲投拜,操不可,曰:“當死節。”趙曰:“豈不知盡節為忠!顧死無益,奈一城生靈何!”操許諾,乃偕見尼楚赫於城外。尼楚赫折箭為誓,遂入城。

乙未,詔:“自今犯枉法、自盜贓人,令中書籍記姓名,罪至徒者,永不敘用;按察官失於舉劾者,並取旨科罪,不以去官原免。”時議者以為崇、觀以來贓吏甚眾,其害民甚於盜賊,故條約之。

丙申,金尼楚赫破均州,守臣楊彥明遁去,添差武當縣丞任雄翔以城降。

丁酉,金人破房州。

戊戌,洛索破長安,守臣天章閣直學士、京兆府路經略使唐重死之。

初,金人在河中,重上疏言狀,且乞五路兵自節製,不報。馬步軍副總管、貴州刺史楊宗閔嚐為重謀曰:“今河東諸州,皆非我有,敵距此才一水,而本路兵弱,宜急繕城塹為守禦計,以待外援,舍此無策。重以秦民驕,不欲擾之而止。及金兵入境,重不知所為,貽書轉運使李詹孺曰:“重平生忠義,不敢辭難。始意迎車駕入關,居建瓴之勢,庶可以臨東方。今車駕南幸矣,關陝又無重兵,雖竭盡智力,何所施其功!一死報上不足惜。

逮洛索圍城彌旬,外援不至,於是前河東路經製副使傅亮以精銳數百奪門降金。時地大震,金人因其勢而人,城遂破。重尚餘親兵,與敵戰。諸將扶重去,重曰:“死吾職也。”戰不已。眾潰,重中流矢,死之。陝西轉運副使、直秘閣桑景詢、判官曾謂、提刑郭忠孝、主管機宜文字王尚友及其子建中與宗閔俱死。提舉軍馬、榮州團練使陳迪,猶率餘眾巷戰,嘔血誓眾,敵大入,死之。事聞,贈重資政殿學士,諡恭湣,宗閔貴州防禦使,它贈官推恩有差。忠孝嚐師事程頤,或勸雲“監司出巡,可以免禍。”忠孝不答,遂遇害。

己亥,秘閣修撰、河南尹、京西北路安撫製置使孫昭遠為叛兵所殺。

初,金攻西京,昭遠率麾下南去,行至陳、蔡間,潰兵滿野,昭遠猶欲安集之,而麾下單弱,乃欲擁這以行,昭遠罵之曰:“若等衣食縣官,不以此時報國,南去何為!”叛兵怒,擊昭遠,死焉。事聞,贈徽猷閣待製,後諡忠湣。

庚子,主客員外郎謝亮為陝西撫諭使,持詔書賜西夏主乾順;從事郎何洋為太學博士,偕行。

金遊騎至京城下,宗澤示以不備,疑不敢入。是日,統製官劉衍與金人遇於板橋,敗之;追擊至滑州,又敗之。金人引去。

是日,張遇陷鎮江府。

初,遇自黃州引軍東下,遂犯江寧,江淮製置使劉光世追擊之,遇乃以舟數百絕江而南,將犯京口。既而回泊真州,士民皆潰。將作監主簿馬元穎妻榮氏為賊所得,榮氏厲聲罵賊,為所害。榮氏,薿女弟也。翼日,遇自真州攻陷鎮江,守臣錢伯言棄城去。

辛醜,入內內侍省押班邵成章除名,南雄州編管。

時金人攻掠陝西,京東諸郡,而群盜起山東,黃潛善、汪伯彥皆蔽匿不以奏。及張遇焚真州,去行在六十裏,帝亦不聞。成章上疏,條具潛善、伯彥之罪,及申潛善使聞之。帝怒,謂成章不守本職,輒言大臣,故有是命。

右文殿修撰鄧紹密,依舊知興仁府。

初,濟南闕守,而新知府事張悅遲留不行,乃以紹密知濟南府。至是紹密留興仁,更命中奉大夫劉豫。

豫,阜城人,世為農,至豫始舉進士,仕至殿中侍禦史、河北西路提刑,後掛冠去,避亂真州。靖康末,落職,致仕;召還,道梗不能赴。及是中書侍郎張愨與豫有河北職司之舊,力薦於朝,除知濟南府。時山東盜起,豫欲易江南一郡,而執政厭其頻數,皆拒之,豫怏怏而去。

是日,金人破鄭州,通判州事、直秘閣趙伯振率兵巷戰,為流矢中,墜馬,金剖其腹而殺之。後贈朝請大夫,官其二子。

癸卯,金人破濰州。

時右副元帥宗輔引兵下山東,而京東無帥,士大夫亦皆避地。朝議大夫周中,世居濰州,獨不肯去,率家人乘城拒守。中弟辛,家最富,盡散其財以享戰士。城破,中闔門百口皆死,守臣韓浩亦遇害。浩,琦孫也。

宗輔又破青州,知監淄縣、承議郎陸有常率民兵拒守,死於陳;知益都縣張侃、知千乘縣丞丁興宗亦死。後贈有常朝散郎,錄其家三人;贈侃、興宗二官,官一子。

宗弼至千乘縣,市民率士軍、射土、保甲及濱州潰兵葛進等擊敗之,金人棄青、濰去。

洛索自長安分兵攻延安府,會鄜延經略使王庶在鄜州寓治。於是金破府東城,權府事劉選率軍民據西城以守。

甲辰,直秘閣、知壽春府康允之奏丁進解圍。帝謂輔臣曰:“此郡守得人之效也。卿等六人,宜廣詢人才,若人得二人,則列郡便有十餘守稱職。然須參議,不可徇私。”張愨曰:“崔祐甫嚐謂‘非親非舊,安敢與官!’今日當問所除當否耳。”尋遷允之直龍圖閣。

時進既受閤門宣讚舍人、京城外巡之命,遂引所部屯京城,往參留守宗澤。將士疑其非真,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呂勍等請以甲士陰衛,澤曰:“正當披心待之,雖木石可使感動,況人乎!”及進至,澤拊勞甚至,待之如故吏,進等感服。翼日,請澤詣其壁,澤許之不疑,進益懷感畏。後其黨有謀亂者,進自擒殺之。

初,進既受招,其所刺良民有複還鄉裏者,允之請刺填諸軍闕額,帝許之。

初,大臣有薦瀘州草澤彭知一者,有康濟略,隱居鳳翔,得旨,令津發赴行在所。既入潮,乃以所燒金及藥術為獻。乙巳,帝劄付三省曰:“朕不忍燒假物以誤後人,其遣還之,仍毀其燒金之具。”

丁未,詔諭流民、潰兵之為盜賊者,釋其罪。

北京留守兼河北東路製置使杜充奏磁、洺解圍,詔尚書省榜諭。遂以右監門衛大將軍、貴州團練使、權知洺州士珸為洺州防禦使。

東京留守宗澤複奉表請帝還京師。澤至是凡十二奏矣。

辛亥,詔曰:“近緣臣僚論列,乞以崇寧以來無狀之人編為一籍,已降指揮,候諫官、禦史具到,令三省、樞密院參酌施行。念才行難於兼全,一眚不可終廢,當宏大度,鹹俾圖新。除參酌到罪惡深重不可複用人外,並許隨材選任;如顯有績效,可以補前行之失者,因事奏陳,特與湔洗,仍許擢用。”

是日,兩浙製置使王淵,招賊張遇降之。

遇自金山寺進屯揚子橋,眾號二萬。會淵還行在,自將數百騎入其寨招之。遇見淵器械精明,惶懼迎拜。淵曰:“汝等賴我來晚,故得降,不然,已無遺類矣。”淵奏以遇為閤門宣讚舍人。守臣錢伯言乃得還其府。

遇猶縱兵四劫,扈從者危懼。戶部侍郎兼知揚州呂頤浩,帶禦器械、禦營使司前軍統製韓世忠,聯騎造其壘,曉以逆順禍福,執其謀主劉彥,磔於揚子橋,縛小校二十九人,送淵戮之,餘黨怖而釋甲。得其軍萬人,隸世忠。

壬子,金人焚鄧州。

初,帝既用李綱議營南陽,於是截留四川輕賚綱及聚芻粟甚眾,城破,悉為金有。金又需百工伎藝人及民間金幣,如根括京城之法,凡再旬乃盡。至是將退師,使人諭城中富民,令獻犀象金銀以謝不死。城中人既出,尼楚赫諭之曰:“大金欲留兵十萬屯於鄧州,爾當供當粟。”眾曰:“鄧州多水,非屯兵之地。”尼楚赫曰:“爾等既已投拜,皆大金之民矣。今引兵而去,後有它盜,若何?”眾莫對。尼楚赫傳令竭城北遷,士大夫許調官,緇黃歸寺觀,商賈使居市,農家給田種作。城中傳聞,皆大慟。少頃,金兵四麵縱火,盡驅城中人入大寨中,後四日,擁下而去。

是月,太學錄萬俟禼為樞密院編修官。禼,陽武人也。

金人破潁昌府,守臣孫默為所殺。

初,劉汲之未死也,檄承事郎裴祖德權通判府事。祖德時丁母擾,默奏起複。會金南侵,默乞退保郾城。既而巡檢趙俊密報祖德,金人不來,祖德以挈家為詞,紿默暫歸陽翟,乃妄申留守司,言默遁去,默大怒,劾於朝,未報。俄金人再侵潁昌,默死,宗澤乃假祖德直秘閣、知潁昌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