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三十六(1 / 3)

[宋紀一百三十六]起玄黓敦牂正月,盡三月,凡三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三十二年(金大定二年)

春,正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己巳,遣中書舍人、權直學士院虞允文先往建康措置。

金人攻壽春府,保義郎、樞密院忠義前軍正將劉泰率所部赴救,轉戰連日,是日,金人引去。泰身被數十創,一夕死。

先是泰自備家資,募兵三百,糧儲器械,一切不資於官。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洪邁言其忠,詔贈武翼郎,官其家三人。

庚午,帝發鎮江府,次下蜀鎮。

金以前翰林學士承旨翟永固為尚書左丞,濟南尹布薩忠義為右丞。

辛未,帝次東陽鎮。

金主禦太和殿,宴百官,賜賚有差。

壬申,帝至建康府,觀文殿大學士、判府事張浚迎謁道左,見帝謝曰:“秦檜盛時,非陛下保全,無此身矣。”帝慘然曰:“檜,娼嫉之人也。”

金主敕:“禦史台檢察六部文移,稽而不行、行而失當者,舉劾之。”

乙亥,金主如大房山。

丙子,祧翼祖皇帝神主,藏於夾室。

尚書左司郎中徐度權戶部侍郎。

金主獻享山陵禮畢,欲獵而還,左丞相晏等曰:“邊事未寧,不宜遊幸。”戊寅,還宮,金主曰:“朕虛心納諫,卿等毋緘默。”

己卯,詔:“侍從、台諫各舉可為監司一員,郡守二員;有不稱,坐繆舉之罰。”

是日,淮西製置使李顯忠引兵還建康。

淮西兵火之餘,無廬舍,天大寒多雪,士卒暴露,有墮趾者,帝遣中使撫勞。

詔:“郡守年七十,與自陳宮觀。著為令。”

辛巳,金以南代之師北還,賞賚將士,以耶律元宜為禦史大夫。

壬午,金人攻蔡州,侍衛馬軍司中軍統製趙撙率諸軍禦之,京西製置使吳拱亦遣踏白軍統製焦元來援。金以勁矢射城上,守者不能立,金人登城。撙知不可當,乃棄城而下,率諸軍巷戰,自午至申,金人敗,乃去。

癸未,言者奏:“自金侵長淮,江上之民,有所謂踏車夫,則操舟楫而雜戰卒;防江夫,則持旌旗而頓山岡;以修防,則有鹿角夫;以轉餉,則有運糧夫;而踏車夫尤為可念。請按采石當時籍定之數,與免三年科役,其餘亦與犒賞。”從之。既而戶部下建康府,具到踏車夫六千三百餘人,詔與免一年。

右朝請大夫陳漢知通州,劉子昂知和州。時二州守臣皆遁去,故命之。

乙酉,權知東平府耿京遣諸軍都提領賈瑞、掌書記辛棄疾來奏事,上即日召見。

先是京怨金人征賦之橫,與其徒六人入東山,漸得數十人,取萊蕪縣,有眾百餘,瑞亦有眾數十人歸京。自此漸盛,遂據東平府,遣瑞入奏,瑞曰:“若到朝廷,宰相已下恐有所詰問,不能對,願得一文士偕行。”乃以棄疾權掌書記,自楚州至行在。瑞,萊州人;棄疾,濟南人也。

戊子,邵州防禦使、知文州、節製軍馬向起為鄂州觀察使,右武大夫、興州前軍統製、節製軍馬吳挺為榮州刺史,右武大夫、達州刺史、興州前軍統製劉海為拱衛大夫,賞秦州之捷也。

時四川宣撫使吳璘在河池,遣中軍統製杜實傳令起等曰:“軍行並從隊伍,勿亂次,勿殿後,勿踐毀民舍,勿取民財,逢敵欲戰,必成列為陳。甲軍弓弩手並坐,視敵兵距陳約百五十步,神臂弓兵起立,先用箭約射之,箭之所至可穿敵陳,既前軍俱發。或敵兵直搗拒馬,令甲軍槍手密依拒馬,枕槍攛次,忠義人亦如之,違者並處斬。如敵已敗,許忠義人乘其後追擊之,必生獲金人與其首級乃議賞,否則闕。其有以他地兵為金人冒賞者,罪亦如之。”凡布陣之式,以步軍為陣心,為左右翅翼,馬軍為左右肋,拒馬環於左右肋之內以衛步軍。以一陣約之,主管敵陣,統製一,統領四,主陣撥發各一,正、副將、準備將、部隊將則因其隊為多寡。陣兵三千二百六十有三,步軍居陣之內者一千二百有七,為陣心者一千有六。輿拒馬者二百,居陣外,分兩翅,副翼者五百六十有六,左翼二百八十有三,右翼亦如之。馬軍居陣外,為左肋者二百六十有一,右肋亦如之。雖間有貼撥、輔陣增益之不同,而大略如此。

璘遂遣興元都統製姚仲,以東路兵自秦亭出據鞏州,而金房都統製王彥,以其分兵屯商、虢、陝、華。虢、華為金所取,金人去,複得之。陝州方與敵相持,然亦未退。

己醜,製授耿京天平軍節度使、知東平府兼節製京東、河北路忠義軍馬,權天平軍節度掌書記辛棄疾補右承務郎,諸軍都提領賈瑞補敦武郎、閤門祗候。京、瑞並賜金帶,將吏補官者二百人。於是京東招討使李實遣統製官王世隆與瑞等齎官誥節鉞以往。

金遣元帥府左監軍高忠建、禮部侍郎張景仁來告登位,盱眙軍以聞。庚寅,宰執奏金使二月渡淮,帝曰:“今若拒之,則未測來意,有礙交好;受之,則當遣接伴使副於境上,先與商量。向日講和,本為梓官、太後故,雖屈己卑辭,有所不憚。今金興無名之師,侵我淮甸,兩國之盟已絕。今使者來,則名稱以何為正?疆土以何為準?與夫朝見之儀、歲幣之數,所宜先定。不然,則不敢受也。”

金行納粟補官法。

金主遣右副元帥完顏默音率師討耶律斡罕。

以洪邁、張掄為接伴使。壬辰,帝謂宰執曰:“朕料此事終歸於和,卿等欲首議名分,而土地次之。蓋卿等不得不如此言,在朕所見,當以土地、人民為上,若名分則非所先也。何者?若得複舊疆,則陵寢在其中,使兩國生靈不殘於兵革,此豈細事?至如以小事大,朕所不恥。”陳康伯曰:“此非臣等所敢擬議。”帝曰:“俊邁等對,朕自對意諭之。”

金主謂宰執曰:“朕即位未半年,可行之事甚多。近日全無敷奏。朕深居九重,正敕卿等讚襄,各思所長以聞。”甲午,複諭之曰:“卿等當參民間利害及時事之可否,以時敷奏,不可徒自便優遊而已。”

丙申,以禦營宿衛使、和義郡王楊存中為江、淮、荊、襄路宣撫使,中書舍人、權直學士院兼侍講虞允文試兵部尚書、充江、淮、荊、襄路宣撫副使。

時帝將還臨安,軍務未有所付。張浚判建康府,眾望屬之;及除存中,中外失望。給事中金安節、起居舍人兼權中書舍人劉珙言:“比者金人渝盟,陛下親禦六飛,視師江滸,大明黜陟,號令一新,天下方注目以觀。凡所擢用,悉宜得人,況欲盡護群雄,兼製數路,大柄所寄,尤當審圖。存中已試之效,不待臣等具陳,頃以權勢太盛,人言籍籍。陛下曲示保全,俾解重職,今複授以茲任,事權益隆,豈惟無以慰海宇之情,亦恐非所以保全存中也。倘以允文資曆未深,未可專付,宜別擇重臣,以副盛舉。疏入,帝怒,謂輔臣曰:“珙之父為張浚所知,此奏專為浚地耳。”宰相陳康伯、侏倬,召珙諭上旨,且曰:“再繳,累及張公。”珙曰:“珙為國家計,故不暇為張公計;若為張公計,則不為是以累之矣。”命再下,珙執奏如初,乃止。於是允文改使川陝,存中措置兩淮而已。

二月,戊戌朔,中書舍人、權直學士院兼侍講虞允文試兵部尚書、充川陝宣諭使、措置招軍買馬,且與吳璘相見議事。

己亥,金主以前翰林待詔大潁建言得罪,起為秘書丞;以補闕馬欽諂事前廢主,除名。

庚子,張浚、虞允文人對。時浚乞偕執政奏事,帝不許,於是與允文同對。詔浚仍舊兼行宮留守,又詔浚罷相後有合得特進恩數,皆還之。

言者論料理江、淮三事:“其一,請於兩淮、荊、襄之間創為四大鎮,如維揚、合肥、蘄陽、襄陽,各為家計,增城浚隍,以立守備,農戰交修,以待天時。每鎮招集沿邊弓箭手二萬人,人授良田百畝,給與牛、種,雖無租賦,實免供饋,悉遵陝西沿邊故事,仍以湖北州縣之在江北者隸蘄陽。二曰大江之南,控製吳、蜀,夙有屯兵,據其險阻之地。今當建為五帥,由鎮江而上至於建康、九江、江夏、公安,各以二萬人為屯,附以屬城,供其芻糗,列置烽燧,增益樓船。三日選擇兵官,教習諸路將兵、禁軍、士兵、弓手,此實久安之計。”乃詔楊存中、成閔、李顯忠、向子固、方滋、楊抗、向汋、王彥融、強友諒相度聞奏。

興州前軍同統領惠逢複河州。

先是四川宣撫使吳璘命逢襲取熙、河,逢間道出臨洮,蕃兵總領、權知洮州李進,同知洮州趙阿令結,鈐轄榮某,皆至會通關掩擊之,獲其關使成俊。諸將議進兵,鹹曰:“我搗河州而敵兵單弱,以強製弱,何憂不克!”一將曰:“不可。吾聞金軍盡在熙,我軍若直搗河,勢必來援。敵將忿兵,伺其不意,可一戰擒也。熙兵若破,則河軍自下。”眾曰:“善!”即伏兵閭家峽,其日,正月丙戌也。而金將溫特棱者,提正軍千五百,從軍亦如之,徑至峽口以邀南軍。惠逢令羸卒數十騎誘之,約曰:“旗動乃發。”金兵薄羸騎,旗動,伏兵大奮。會大風起,人馬不辨,李進引兵駐山上,令左右下山,用平射弩旁射敵,金兵大亂。鈐轄榮某乘駿馬揮兵殺敵,所向風靡;眾從之,金人遂大敗,潰去。追騎至托子橋,有一將殿後,立橋左,瞪目大呼曰:“會來此決死!”追騎乃不敢逼,敵餘眾渡已,乃乘馬徐去。後獲金兵,問之,溫特棱也。是役也,俘金兵二百有五人,騎二百。

於是逢、進薄河州。蕃落指揮劉全、李寶、魏進,糾集州民,執其同知、中靖大夫郭琪以降。州民皆以香花踵道迎宋軍,有流涕者。獨寧河寨官為金堅守,民排戶裂其屍,攜其首以獻。諸將既得城,方編集府庫,人人炫功不相能,或言當暫賞軍,逢命人支錢十餘。時食物貴踴,炊餅一值數十錢,諸兵得賜,擲地大詬曰:我等捐軀下河州,今性命之賤,乃不值一炊餅也!”

俄傳金兵大至,眾欲控城固守,逢曰:“彼眾我寡,河州又新附,未易守也。有如城中翻覆,外援不至,將奈何?”即攜眾欲出。州民父老鹹障馬曰:“鈐轄第坐府中,我曹出力血戰,必有當也,何患兵少!”逢諭眾曰:“我令去此,求援兵於外,非置此去也,汝曹一心努力守城耳。”即今儒林郎呂謀權州事,與軍士願留者數十百人,因出屯會通關。李進乘馬過市,呼曰:“河州父老有識李進者乎?初不挾一縷以入,今不挾一錢以出。”即馳去。軍怨惠逢賞薄,有道亡者。

癸卯,帝發建康府,宿東陽鎮。

興州前軍同統領惠逢遣兵複積石軍,執同知軍、宣武將軍高偉,又攻來羌城,克之。

時金人複取寧河寨,盡屠其民,寨之戍兵皆潰,金合兵萬餘圍河州。城中百姓計曰:“前日之民南歸者,金盡屠戮。我若效之,即一寧河也,豈有全理!不如相與死守,猶有千一得活。”即籍定戶口,男子升城,女子供餉。郡有木浮圖,高數百尺,因撤木為堿械。金人悉力來攻,木縋少選壓敵,有糜潰者。居三日,金人退屯白塔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