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一百七十一]起昭陽單閼九月,盡柔兆敦牂六月,凡二年有奇理宗建道備德大功複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淳祐三年(蒙古太宗皇後稱製二年)
九月,丁未,工部郎官兼樞密院編修官趙希瀞言:“安豐、廬、濠,風寒最甚,三州安則淮甸無虞,江麵奠枕。”帝曰:“安豐最緊。”希瀞雲:“欲固安豐,須複壽春。”帝然之。
癸未,從京湖製置大使孟珙之請,令淮東製置使李曾伯蠲高郵軍及其屬部州縣創收牛租。
是秋,蒙古察罕奏令萬戶張柔總諸軍鎮杞。初,河決於汴,西南入陳留,分而為三,杞居其中氵單。南師恃舟輯之利,由毫、泗以窺汴、洛。柔乃即故杞之東、西、中三山,順殺水勢,築連城,結浮梁,為進戰退耕之計,守禦以固。
先是,知婺州陳康熹奏事,請舉嚴父配天之典,久未決;將作少監韓祥進講,複言之。冬,十月,甲午,禮寺議請奏寧宗升陪太祖、太宗,將來明堂,三後並配,令條具禮製以聞。
十一月,乙巳,詔:“直寶文閣王定,素履平實,直顯謨閣葉武子,雅資恬退,皆掛冠日久,年德俱高。其以定為秘閣修撰,武子直龍圖閣。”
乙卯,令潮州守臣節製摧鋒軍分屯軍馬。
乙未,蠲大理寺、三衙、監府縣點檢贍軍犒賞酒庫所贓賞錢。
令廣東提刑節製韶州摧鋒軍。
壬戌,雪。給行在諸軍錢,出戍者倍之。
甲子,樞密院編修官兼權都官郎官何式言蜀事,帝曰:“正好乘暇作工夫。”時方倚任餘玠,故言及之。
先是蜀中財賦,入戶部三司者五百餘萬緡,入四總領所者二千五百餘萬緡,金銀、綾錦之類不預焉。自寶慶三年失關外,端平三年蜀地殘破,所存州縣無幾,國用益窘。十六年間,凡授宣撫使者三人,製置使者九人,副使四人,或老,或暫,或庸,或貪,或慘刻繆戾,或遙領而不至,或生隙而罕謀,兩川民不聊生,監司、戎將各專號令,蜀日益壞。
及餘玠至,大更弊政,遴選守宰,築招賢館於府之左,供張一如帥所居,下令曰:“集眾思,廣忠益,諸葛孔明所以用蜀也。士欲有謀以告我者,近則徑詣公府,遠則自言於所在州縣,以禮遣之。高爵重賞,朝廷不吝。豪傑之士,趣期立事,今其時矣!”士之至者,玠不厭禮接,鹹得其歡心;言有可用,隨才而任,不可用亦厚遺謝之。
播州冉璡及弟璞,有文武才,隱居蠻中,前後閫帥辟如,皆不至。聞玠賢,兄弟相率詣謁,玠賓禮之,館穀加厚。居數月,無所言,玠乃更別館以處之,且日使人窺其所為。兄弟終日小言,惟對踞,以堊畫地為山川城郭之形,起則漫去。如是者又旬日,請見玠,屏人曰:“為今日西蜀之計,其在徙合州城乎!”玠不覺躍起曰:“此玠誌也,但未得其所耳。”曰:“蜀口形勝之地,莫若釣魚山,請徒諸此。若任得其人,稷粟以守之,勝於十萬師遠矣。”玠大喜,遂不謀於眾,密聞於朝,請不次官之。詔以璡為承事郎,權發遣合州,璞為承務郎,權通判州事,徙城事悉以任之。
命下,一府皆喧然以為不可。玠怒曰:“城成則蜀賴以安,不成,玠獨坐之,諸君無預也。”卒築青居、大獲、釣魚、雲頂、天生,凡十餘城,皆因山為壘,棋布星分,為諸郡治所。又移金州兵於大獲以護蜀口,移沔州兵於青居,興州兵先駐合州舊城,移守釣魚,共備內水,移利州兵於雲頂,以備外水。於是如臂使指,氣勢聯絡,屯兵聚糧,為必守計,民始有安土之心。玠又作《經理四蜀圖》以進,曰:“幸假十年,手挈四蜀之地,進之朝廷,然後歸老山林,臣之願也。”
十二月,丁醜,沿江製置副使司言屯田倍收,官屬文慶洪等推賞有差。
己醜,史嵩之五請祠,不允。時黃濤、劉應起等俱上書論嵩之奸深擅權,帝皆不聽,而言者益眾。
丙申,以嚴寒,再給諸軍薪炭錢。
辛醜,侍衛馬軍副都指揮使、總製兩淮軍馬呂文德,以汴、濠、膠、淄勞績,進秩四等。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複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淳佑四年(蒙古太宗皇後稱製三年)
春,正月,壬寅朔,詔曰:“上天助順,敵國乖離,正當廣推恩信以係人心,厚根本以俟機會。谘爾專閫之臣,分麾總戎之將,繼自今,必安集流民,俾得複舊,招收逋將,俾得自新。毋擅興廢,毋爾無辜,使中原遺黎有更生之望。”時聞蒙古後稱製,人心不服,故下此詔。
禦製《訓廉》、《謹刑》二銘,戒飭中外。
以李鳴複參知政事,杜範同知樞密院事,以權刑部尚書兼給事中劉伯正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範不屑與鳴複共政,乞去,帝留之。太學諸生亦上書留範而斥嗚複,並斥史嵩之,嵩之益恚。
丁巳,侍禦史劉晉之、王瓚,監察禦史趙倫、呂午,承史嵩之風旨,並論李鳴複、杜範,於是嗚複、範並除郡。
戊午,樞密院言:“四川帥臣餘玠,大小三十六戰,多有勞效,宜第功行賞。”詔玠趣上立功將士姓名等第,即與推恩。
己未,朝獻景靈宮。
以劉伯正兼權參知政事,尋兼同提舉編修敕令。
庚申,以餘玠兼四川屯田使。
初,利州都統王夔,素殘悍,號“王夜叉”,自漢州敗歸,益桀驁不受節度;所至劫掠,每得富家,用非法刑脅取金帛,稍不遂意即殺之,民不堪命。餘玠至嘉定,夔率所部兵迎謁,才羸弱二百人。玠曰:“久聞都統兵精,今疲敝若此,殊不稱所望。”夔曰:“夔兵非不精,所以不敢即見者,恐驚從人耳。”頃之,班聲如雷,江水為沸,旗幟精明,舟中皆戰掉失色,玠自若,徐命吏班賞。夔退,語人曰:“儒者中乃有此人!”
玠欲誅夔,患其握重兵,恐輕動危蜀,謀於親將楊成。成曰:“今縱弗誅,養成其勢,一舉足,西蜀危矣。夔在蜀雖久有威名,孰與吳氏?吳氏當中興危難之時,能百戰以保蜀,傳之四世,根本益固;一旦曦為叛逆,諸將誅之,如取孤豚。況夔無吳氏之功而有曦之逆心,縱兵殘民,奴視同列,誅之,一夫力耳;待其發而取之,難矣。”玠意遂決。夜,召夔計事,潛以成代領其眾。夔甫出而新將已單騎入營,將士皆錯愕相顧,不知所為。成以帥指譬曉之,遂相率聽命。夔至,玠斬之,薦成為文州刺史。
二月,癸酉,出封樁庫十七界楮幣各十萬,付京湖、四川、兩淮製置司收瘞頻年交兵遺骸。
丁酉,壽昌飛虎軍統製鄭大成追三官,以其出戍涪州,不戰以致棄城也。
三月,壬寅,詔以杜範辭免新除,依舊職,提舉洞霄宮。
甲寅,經筵進講《論語》終篇,已未,賜宰執、講讀、侍立官燕於秘書省,仍進講讀、侍立官一秩。
以吏部尚書兼給事中金淵為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尋差同提舉編修《經武要略》。
夏,四月,壬午,詔:“兩浙漕司下屬部郡邑,將今年夏稅折帛之半,令民間以楮幣準錢供輸。”
詔:“壽春受圍,將士勤勞,各補轉三官資,出封樁庫十七界楮幣百萬給犒,俟圍解日仍與優賞。又令江東漕司撥寄樁十七界楮幣二十萬,犒安豐策應將士。
丁亥,以淮東製司言權總管王德等隨王鑒撫定山城有勞,詔進德二秩,餘補轉、給犒有差。
五月,乙巳,以淮東製臣言副總官兼知海州周岱、左武衛大將軍湯孝信直搗山東膠、密之功,並於遙郡上進一秩。
庚戌,詔知瀘州曹致大,帶行遙郡刺兄,以四川製臣餘玠言其包砌神臂山城之功也。
戊午,蒙古兵圍壽春,呂文德帥水陸諸軍禦之。
詔:“江東漕司撥寄樁十七界楮幣百萬,付淮東、西製置司犒水陸應援立功將士。
癸亥,以鄒應龍薨,輟視朝一日。尋贈少保。
蒙古中書令耶律楚材,以朝政日非,憂憤成疾,是月,薨。旋有譖楚材者,言其在相位日久,天下貢賦半入其家。皇後遣人覆視之,唯琴阮十餘,古今書畫、金石、遺文數十卷,乃止。楚材博極群書,旁通天文、術數;居官以匡國濟民為己任,群臣無與為比。後追封廣寧王,諡文正。
六月,庚午朔,以餘玠言沔州都統製、權遂寧府雲拱,因成都之擾,殺奪民財,襲劫龍石泉郡印;權知潼川府張涓,敘軍無紀,殺掠平民;詔並追毀勒停,拱竄瓊州,涓昭州。
以呂文德兼淮西招撫使,兼知濠州,節製濠、豐、壽、毫州軍。
癸酉,詔王福暫屯揚州,同共措置秋防。
乙亥,賜進士留夢炎以下四百二十四人及第、出身。
詔:“安豐軍策應解壽春圍將士,補官資有差。”又詔:“壽春受圍將士,有全城卻敵之功,先立賞格,令淮東、西製司從實保明補轉。”又以淮東製司言先來海道立功將士,亦補轉有差。
丙戌,知樞密院事範鍾乞歸田裏,詔不許。
蒙古以楊惟中為中書令。惟中有膽略,先為太宗所器,奉使西域二十餘國,宣暢國威,敷布政條,俾籍戶口屬吏。太宗益欲大用之,及南伐,命於軍前行中書省。惟中益嗜學,有濟世誌,至是以一相領省事。
秋,七月,辛醜,分命刑部尚書、監察禦史、卿監、郎官,錄臨安並屬縣、三衙兩廂係囚。
壬子,詔:“沿淮失業強壯之人,置武勝軍五千人。”從淮西安撫副使王鑒請也。
甲子,詔:“項安世正學直節,先朝名儒,可特贈集英殿修撰。”
八月,癸未,詔:“戶部申嚴州縣受租苛取之禁,諸路漕臣察其違者劾之。”
九月,癸卯,右丞相史嵩之以父彌忠病,告假。乙巳,彌忠卒。丙午,起複嵩之。
太學生黃愷伯、金九萬、孫翼鳳等百四十四人上書曰:“臣聞君親等天地,忠孝無古今。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自古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未有不孝而可以望其忠也。宰我問三年之喪而曰‘期可已矣’,其意欲以期年之近易三年之喪,夫子猶以不仁斥之。未聞有聞父母垂亡之病而不之問,聞父母己亡之訃而不知奔,有人心天理者,固如是乎!是不特無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且無一日之愛於其父母矣!宰予得罪於聖門,而若人者,則又宰予之罪人也。
“且起複之說,聖經所無,而權宜變禮,衰世始有之。我朝大臣,若宣弼一身佩社稷安危,進退係天下重輕,所謂國家重臣,不可一日無者也。起複之詔,凡五遣使,弼以金革變禮不可用於平世,卒不從命,天下至今誦焉。至若鄭居中、王黼輩,頑忍無恥,固持祿位,甘心起複,絕滅天理,卒以釀成靖康之禍。往事可覆也。彼嵩之何人哉?心術回邪,蹤跡詭秘。曩者開督府,以和議隳將士心,以厚資竊宰相位,羅天下之小人以為私黨,奪天下之利權以歸私室,蓄謀積累,險不可測,在朝廷一日,則貽一日之禍,在朝廷一歲,則貽一歲之憂,萬口一辭,惟恐其去之不亟也。嵩之亡父,以速嵩之之去,中外方以為快,而陛下起複之命已下矣。
“陛下姑曰,大臣之去不可不留也。嵩之不天,聞訃不行,乃徘徊數日,率引奸邪,布置要地,弭縫貴戚,買屬貂璫,轉移上心,夤緣禦筆,必得起複之禮,然後徐徐引去。大臣佐天子以孝治天下,孝不行於大臣,是率天下而為無父之國矣。鼎鐺尚有耳,嵩之豈不聞富弼不受起複之事,而乃忍為鄭居中、王黼輩之所為耶?
“且陛下所以起複嵩之者,為其折衝萬裏之才與?嵩之本無捍衛封疆之能,徒有劫製朝廷之術。彼國內亂,骨肉相殘,天使之也。嵩之貪天之功以欺陛下,其意以為三邊雲擾,非我不足以製彼也。殊不知敵情叵測,非嵩之之所能製,嵩之徒欲挾製敵之名以製陛下爾。
“陛下所以起複嵩之者,謂其有經理財用之才與?嵩之本無足國裕民之能,徒有私自封殖之計。且國之利源,鹽策為重,今鈔法數更,利之歸於國者十無一二,而聚之於私帑者已無遺算。國家之十壤日削,而嵩之之田宅日廣;國家之帑藏日虛,而嵩之之囊橐日厚。陛下眷留嵩之,將以利吾國也,殊不知適以貽吾國無窮之害爾!
“嵩之敢於無忌憚而經營起複,為有彌遠故智可以效尤。然彌遠所喪者庶母也,嵩之所喪者父也;彌遠奔喪而後起複,嵩之起複之後而始奔喪。以彌遠之貪墨固位,猶有顧籍,丁艱於嘉定元年十一月之戊午,起複於次年五月之丙申,未有如嵩之之匿喪罔上,殄滅天常,如此其慘也!
“且嵩之之為計亦奸矣,自入相以來,固知二親耄矣,旦夕圖惟,先為起複張本。近畿總餉,本不乏人,而知複未卒哭之馬光祖;京口守臣,豈無勝任,而起複未終喪之許堪。故裏巷為十七字之謠曰:‘光祖做總領,許堪為節製,丞相要起複,援例。’夫以裏巷之小民,猶如其奸,陛下獨不知之乎?台諫之敢言,台諫嵩之爪牙也;給舍不敢言,給舍嵩之腹心也;侍從不敢言,侍從嵩之肘腑也;執政不敢言,執政嵩之羽翼也。嵩之當五內分裂之時,擢奸臣以司喉舌,謂其必無陽城毀麻之事也;植私黨以據要津,謂其必無惠卿反噬之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