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一十七(2 / 3)

永忠隨以飛舸追定邊,定邊走,身被百餘矢,士率多死傷。既而遇春舟亦膠淺,公麾兵救之,俄有敗舟順流而下。觸遇春舟,舟亦脫。會日暮,諸軍欲退,公禦樓船,鳴鉦集諸將,申明約束。是日,命徐達還守建康,慮張士誠乘虛入寇故也。

己醜旦,公命鳴角,師畢集,乃親布陣,複與友諒戰。諸軍奮擊敵舟,敵不能當,殺溺死者無算。院判張誌雄所乘舟檣折,為敵所覺,以數舟攢兵鉤刺之,誌雄窘迫自刎,丁普郎、餘昶、陳弼、徐公輔皆戰死。普郎身被十餘創,首脫,猶執兵若戰狀,植立舟中不仆。

時友諒悉巨舟連鎖為陣,旌旗樓櫓,望之如山,吳舟小,不能仰攻,連戰三日,幾殆。右師卻,公命斬隊長十餘人,猶不止,郭興進曰:“非人不用命,舟大小不敵也。此非火攻不可。”公然之。至晡,東北起風,公命以七舟載火藥其中,束草為人,飾以甲胄,各持軍器,若鬥敵者,令敢死士操之,備走舸於後。將迫敵舟,乘風縱火,風急火烈,須臾而至,其水寨數百艘悉被焚,煙焰漲天,湖水盡赤,死者大半,友諒弟友仁、友貴及其平章陳普略等皆焚死。師乘之,又斬首二千餘級。友仁,即所謂五王也,眇一目,有智數,驍勇善戰。至是死,友諒為之喪氣。普略,即新開陳也。

明日,公複諭諸將曰:“友諒戰敗氣沮,亡在旦夕,今當並力蹙之。”於是諸將益自奮。時公所乘舟檣白,友諒覺,欲並力來攻,公知之,夜,令諸船盡白其檣,旦視莫能辨,敵益駭。辛卯,複聯舟大戰,大敗敵兵。敵之巨艦,難於運轉,吳兵環攻之,殺其卒殆盡,而操舟者猶不知,尚呼號搖櫓如故,已而焚其舟,皆死。

俞通海、廖永忠、張興祖、趙庸等,以六舟深入搏擊,敵聯巨艦,並力拒戰。吳師望六舟無所見,謂已陷沒,有頃,六舟旋繞敵舟而出,吳師見之,勇氣愈倍,合戰益力,呼聲動天地,波濤起立,日為之晦。自辰至午,友諒兵大敗,棄旗鼓、器仗,浮蔽湖麵。張定邊欲挾友諒退保鞋山,為吳師所扼,不得出,乃斂舟自守,不敢更戰。

是日,公移舟泊柴棚,去敵五裏許,數遣人往挑戰,敵不敢應。諸將欲退師,少休士卒,公曰:“兩軍相持,先退非計也。”俞通海以湖水淺,請移舟扼江上流,公從之。時水路狹隘,舟不得並進,恐為敵所乘,至夜,令船置一燈,相隨渡淺,比明盡渡,乃泊於左蠡。友諒亦移舟出泊渚磯,相持者三日,友諒左右二金吾將軍率所部來降。

先是友諒數戰不利,谘謀於下。其石金吾將軍曰:“今戰不勝,出湖實難,莫若焚舟登陸,直趨湖南,謀為再舉。”左金吾將軍曰:“今雖不利,而我師猶多,尚堪一戰。若能戮力,勝負未可知,何至自焚以示弱!萬一舍舟登陸,彼以步騎躡我後,進不及前,退失所據,一敗塗地,豈能再舉耶?”友諒猶豫不決。至是戰多喪敗,乃曰:“右金吾言是也。”左金吾聞之,懼及禍,遂以其眾降,右金吾見其降,亦率所部降。友諒複失二將,兵力益衰。

吳國公移書友諒曰:“曩者公犯池州,吾不以為嫌,生還俘虜,將欲與公為約從之舉,各安一方以俟天命,此吾之本心也。公失此計,乃先為我仇,我是以破公江州,遂蹂蘄、黃、漢、沔之地,龍興十一郡,奄為我有。今又不悔,複啟兵端,自洪都迎戰,兩敗於康山,殺其弟、侄,殘其兵、將,捐數萬之命,無尺寸之功,此逆天理、悖人心之所致也。公乘尾大不掉之舟,頓兵敝甲,與吾相持。以公平日之狂暴,正當親決一戰,何徐徐隨後,若聽吾指揮者,無乃非丈夫乎?公早決之。”友諒得書,怒,留使者不遣,猶建金字旗,周回巡寨,令獲吳將士皆殺之。呈國公聞之,命悉出所俘友諒軍,視有傷者,賜藥療之,皆遣還,下令曰:“但獲彼軍,皆勿殺。”又令祭其弟、侄及將士之戰死者。

師出湖口,命遇春、永忠等統舟師橫截湖麵,邀其歸路,又令一軍立柵於岸,控湖口者旬有五日。友諒不敢出,複移書責之曰:“昨吾船對泊渚磯,嚐遣使齎記事往,不見使回,公度量何淺淺哉!丈夫謀天下,何有深仇!江、淮英雄,唯吾與公耳,何乃自相吞並!公之土地,吾已得之,縱欲力驅殘兵,來死城下,不可再得也。即公僥幸逃還,亦宜修德,勿作欺人之容,卻帝名而待真主。不然,喪家滅姓,悔之晚矣。”友諒忿恚不答。

吳國公分兵克蘄州、興國。友諒食盡,遣舟掠糧於都昌,硃文正使人燔其舟,友諒勢益困。

是月,有星墜於慶元路西北,聲如雷,光芒數十丈,久之乃滅。

八月,丁酉朔,倭人寇蓬州,守將劉暹擊敗之。自十八年以來,倭人連寇瀕海郡縣,至是海隅獲安。

辛醜,庫庫特穆爾遣兵侵博囉特穆爾所守之境。

丙辰,沂州有赤氣亙天,中有白色如蛇形,徐徐西行,至夜分乃滅。

戊午,博囉特穆爾言:“庫庫特穆爾踵襲父惡,有不臣之罪,請賜處置。”

陳友諒窮蹙,進退失據,欲奔還武昌,乃率樓般百餘艘趣南湖嘴,為吳軍所遏。壬戌,友諒遂突出湖口,欲繞江下流遁去,吳國公麾諸軍邀擊,以火舟火筏衝之,追奔數十裏,自辰至酉,戰不解;至涇江口,涇江之師複擊之。未幾,有降卒來奔,言友諒在別舸中流矢,貫睛及顱而死。諸軍聞之,大呼喜躍,益爭奮,擒其太子善兒、平章姚天祥等。明日,平章陳榮等悉舟師來降,得士卒五萬餘人。惟張定邊夜以小舟來,竊載友諒屍及其次子理徑走武昌,複立理為帝,改元德壽。

公之救安豐也,劉基諫,不聽,至是謂基曰:“我不當有安豐之行。使友諒乘我之出,建康空虛,順流而下,我進無所成,退無所歸,大事去矣。今友諒不攻建康而圍南昌,計之不者,不亡何待!”

九月,丁卯朔,吳國公發湖口,還建康。壬申,賜常遇春、廖永忠田,餘將士金帛有差。

壬午,吳國公命李善長、鄧愈留建康,複率常遇春、康茂才、廖永忠、胡廷瑞等親征陳理於武昌。

吳諸全叛將謝再興,以張士誠兵犯東陽,左丞硃文忠率兵禦之,部將夏子實、郎中胡深為前鋒,與其兵遇於義烏。戰方接,文忠自將精兵橫出其後擊之,再興大敗,遁去。深因建策,以為諸全乃浙東籓屏,諸全不守則衢不能支,請去諸全五十裏,於五指山下築城,分兵戍守,文忠從之。未幾,士誠將李伯升大舉來寇。兵號六十萬,頓於城下,城堅不可拔,乃引去。

是月,太尉張士誠令其部屬頌己功德,必欲求王爵。江浙丞相達實特穆爾謂左右曰:“我承製居此,徒藉口舌以馭此輩。今張氏複要王爵,朝廷雖微,必不為其所脅。但我今若逆其意,則目前必受害,當忍恥含垢以從之耳。”乃為具文書聞於朝,至再三,不報。士誠遂自稱吳王,尊其母曹氏為太妃,治宮闕,置官屬,改平江路複為隆平府。朝廷遣戶部待郎博囉特穆爾等征海運糧於士誠,士誠不與。時天下謂建康為西吳,平江為東吳,然士誠尚奉元正朔,江北諸郡,皆詭雲為元恢複,而實自守之。

初,士誠拒海漕之命,淮省郎中俞思齊言於士誠曰:“向為賊,不貢猶可,今為臣,其可乎?”士誠怒,抵案撲地而入。思齊,海陵人,本陰陽家者流,士誠開籓,與有功焉。至是知不可為,即棄官而隱,權授淮省參政,遂杜門謝病以卒。

又有淳安魯淵者,由進士遷浙西提學,士誠稱王,命為博士,辭不拜,還山。士誠地連十州,諸將鹹以為安,鬆江陳思獨上書危之,不報,思遁居海上。

郎中參軍事陳基,以諫止稱王,欲殺之,不果,已而超授內史,遷學士院學士,凡飛書、走檄、碑銘、傳記,多出其手。基每以為憂,而未能去也。

冬,十月,丙申朔,青齊一方赤氣千裏。

壬寅,吳國公至武昌,馬、步、舟師水陸並進。即抵其城,命常遇春等分兵於四門,立柵圍之,又於江中聯舟為長寨,以絕其出入之路。分兵徇漢陽、德安,於是湖北諸郡皆降於吳。

甲辰,湖廣偽姚平章、張知院陰使人言於庫庫特穆爾,設計擒殺其主陳理及偽夏主明玉珍,不果。

皇太子惡太傅泰費音不歸奉元而止於沙井,己酉,令禦史大夫布哈劾泰費音故違上命,當正其罪,詔悉拘所授宣命及所賜物,俾往陝西之西居焉。丞相綽斯戩因益誣奏之,安置土蕃,尋遣使者逼令自裁,泰費音至東勝,賦詩一篇,乃自殺。

是月,庫庫特穆爾遣僉樞密院事任亮複安陸府。

博囉特穆爾遣兵攻冀寧,至石嶺關,庫庫特穆爾大破走之,擒其將烏訥爾、殷興祖。博囉軍由是不振。

先是監察禦史張衝等上章,雪故丞相托克托之冤,詔複托克托官爵,並給複其家產,召其子哈喇章、三寶努還朝。時額森特穆爾亦已死,乃授哈喇章中書平章政事,封申國公,分省大同;三寶努知樞密院事。

十一月,庚申,台臣又言:“托克托有大臣之體。向在中書,政務修舉,深懼滿盈,自求引退,加封鄭王,固辭不受。再秉鈞軸,克濟艱危,統軍進征,平徐州,收六合,大功垂成,浮言構難,奉詔謝兵,就貶以沒。已蒙錄用其子,還所籍田宅,更乞憫其勳舊,還所授宣命。”從之。

十二月,丙申朔,吳國公發武昌,還建康,命常遇春總督諸將守營柵,諭之曰:“彼猶孤犭屯處牢中,欲出無由,久當自服。若來衝突,慎勿與戰,且堅守營柵以困之,不患其城不下也。”

宦者資政院使保布哈與宣政院使托歡,內恃皇太子,外結丞相綽斯戩,驕恣不法,監察禦史額森特穆爾、孟額森布哈、傅公讓等,劾奏保布哈、托歡奸邪,當屏黜。禦史大夫婁都爾蘇以其事聞,皇太子執不下,而奇後庇之尤固,禦史乃皆坐左遷。